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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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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太松懈了。要向我看齐啊!我才不会得什么感冒。”

“那只是因为樋口没有压力罢了。”

就这样争辩着,我们走过鸭川的堤防。羽贯小姐在樋口先生背上不时咳嗽,望着银光闪闪的鸭川,然后哼起歌来。“北风——小侩——之寒——太郎——”

进入严冬之后,我在宿舍的时间多半是在被窝里度过的。在被窝里看电视,在被窝里吃饭,在被窝里念书,在被窝里沉思,在被窝里安慰老二。这“万年铺盖”正是我那令人唾弃的青春的主战场。

那天我也立刻钻进被窝里,仰望肮脏的天花板。呼出的气是白的,关节有种软绵松散的感觉,身体又懒又重,简直像会化在被窝里。

我在半梦半醒之中胡思乱想。

那段学园祭的回忆,已经收进我内心的百宝箱。我试着回想起抱着她柔弱双肩的触感。但是,当我反覆温习那时的记忆,本应清晰的她的触感却渐渐变淡,那张在我怀里抬头看着我的脸庞也模糊了。一切都像一场梦。这些事真的发生过吗?莫非是我个人的幻想?

学园祭捡来的不倒翁就放在枕边。

我呆呆地望着不倒翁,当时包围着我的暮色又再度降临。深蓝色的天空下,我追着她跑。一抬头便可见割据了天空的黑色校舍。我在这里干什么?明知道必须早点追上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这时,我看到学园祭事务局长和他的属下跑进工学院的校舍。我连忙追过去。要去屋顶的学生纷纷上楼,走在眼前的几个事务局人员推开这些看热闹的观众往上飞奔。

来到屋顶,已挤满了观众。风云乖僻城耸立在人群前方,丛出的烟囱在暮色中喷出茫茫的白色水气。试图中断演出的事务局人员正与观众推挤。我看到担纲主角的她在观众的守护下穿过人群。一切都太迟了。我还来不及抵达风云乖僻城,最后一幕就已经开演了。拚命想追上她的我被狂热的观众阻挡,只能颓然而立。我叫道:“让我过去!”但我的努力只是徒劳。我拚全力伸长了手,但黑山般的人群阻隔在我与她之间,连要观赏她的盛大演出都不可得。她上台了吗?这么一来,她将抛下我,投向即将出现的乖僻王的怀抱?即将在那里抱住她的是什么人?究竟是哪来的狗杂种?为什么不是我?

受不了懊恼的煎熬,我拾起掉落在脚边的不倒翁扔过去。不倒翁画出一个大大的弧形飞过夜空。四周的观众以责难的眼神瞪着我,逐渐离我远去。我一个人伫立在原地。

恋爱之风轰轰吹过心上这块妒火焚尽的焦土。

感冒之神看到我便绕道而行,这样的我最拿手的就是探病。这个冬天,从羽贯小姐开始,许多人都因感冒病倒,我忙碌极了,说我煮的蛋蜜酒有一脸盆之多也不夸张。

对不起,是夸张了些。

总而言之,我去探望过许多人。

羽贯小姐的病情稍微稳定下来之后,我受纪子学姊之邀,到已卸任的学园祭事务局长住处探病。学园祭结束之后,纪子学姊与我成为好友,我们还曾结伴到冈崎的京都市立美术馆参观。

那天,我们约在银阁寺警察局前。哲学之道的樱花树在冬天的寒风中掉光了叶子,那凄清的景象,令人无法想像如彩糖般盛开的樱花。阵阵寒风简直要吹散了我的头发。我心里想着好冷好冷,抬头看着大文字山,哼起《北风小僧之寒太郎》之歌,不久看到纪子学姊和前内裤大头目两人走来。他们带了许多探病的礼物。“嗨,后来怎么样啊?”前内裤大头目神清气爽地说。他得偿夙愿,与纪子学姊重逢,从不换内裤的惊人之举解脱,也告别了下半身的疾病,心情相当好。我真替他高兴。

“事务局长很生气,说是闺房调查团青年部的人传染给他的。”

“闺房调查团青年部是什么?”

“这个嘛,嗯,就是那个啊。我不方便告诉女性。”

学园祭事务局长的住处,是一栋沿琵琶湖疏水道而建的灰色大型公寓,走过去约五分钟路程。他的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探病礼,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事务局长本人也被逼到角落。这是曾任“学园祭事务局长”这等要职的大人物人缘佳的证明。不过万一发生地震,他恐怕会被崩塌的“人缘”活埋。

“那样我也甘愿。”事务局长在被窝里口齿不清地说。

“带这么多探病的礼物来,反而碍事。”内裤大头目苦笑着说。“要不了多久,你恐怕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没关系、没关系,谢谢。”

事务局长将内裤大头目带来的礼物轻轻放在由探病礼物堆起的白色巨塔顶端。

“好多人来探病呢。”我说。

“京福电铁研究会来过,诡辩社来过,电影社‘御衣木’来过。几乎所有社团都来了,我没办法一一记住……你学长之前也来过。”

“我学长是指哪一位呢?”

“那个演乖僻王的混蛋啊。我和他大一就认识了。”

接下来我和纪子学姊去煮稀饭,内裤大头目整理堆积如山的探病礼物,然后四个人吃着稀饭,回想起秋天的学园祭,怀念地聊了起来。我们担心这样会影响事务局长的病情,但他说“和人聊聊天比较有精神”。这时,我们又聊起了学长。

“他为了演乖僻王这个角色,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内裤大头目这么说。“不知道他干嘛这么拚命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啊。学长说他是碰巧路过……”

“真是大言不惭!他根本就是抢劫舞台。”

“他那么做有他的目的。”

说着,学园祭事务局长定定地望着我,“你不知道吗?”

因为被恋爱之风吹了太久,我想我可能得了恋爱感冒,成了得了传统“相思病”的男人。我自得其乐了一阵子,但平心静气地观察病情后,发现似乎并非如此。这纯粹只是感冒。一定是被事务局长传染的。

真没意思。超没意思的。真是连一点情调都没有。

正当我如此哀叹之时,症状明显恶化。

鼻水自鼻孔中溢出,就好像水从容器里溢出来一样;咳得快吐血,身体如铅般沉重,要爬出被窝到大学并非易事。可能是擤了太多次鼻涕,人中甚至肿了起来。圣诞节就在眼前,说过分也实在太过分了。这世上没有神明了吗!

即使如此,严以律己的我仍将上学视为修行的一环,坚持到学校去。谁叫我的实验小组已经有两名弱者感冒病倒,要是我也倒下,就做不出实验数据了。环视空荡荡的实验室,脱队者愈来愈多,空无一人的实验桌也很多。摆满老旧器具的实验室本来就已经够冷清了,现在更散发出荒凉的况味。感冒之神将学生一一击倒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我以发抖的手做实验,打破了烧瓶;狂咳猛嗽之中,溅出了有毒药剂;打起瞌睡被燃烧器烫到下巴。我抓紧白袍衣领无力地垂着头,副教授实在看下下去,便猛力把我拉起来,说:“够了,你给我回去,回去躺着。这下简直等于全校停课了。”

走在落叶纷飞的大学校内,冬天的严寒、感冒的恶寒与渴望人的体温的欲望联手来袭,几乎置我于死地。我只想快点逃离这一切痛苦,钻进我熟悉的万年铺盖,于是我跨上了脚踏车。

为了调度物资以迎击感冒之神,我绕到白川今出川的一家超市,以幽魂般的脚步走着,将营养补给饮料、宝矿力水得、甜面包、鱼肉汉堡、卫生纸等丢进篮子时,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站在我眼前。他抱着大瓶的可口可乐,不知为何又抓着一袋生姜,眼睛半闭,那样子好像在说“理性再也不管用了”。他披头散发,身体也微微摇晃,显然是生病了。

正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便记起他是内裤大头目。不,在那次学园祭中,他得偿夙愿,铁定已脱掉那件穿了一年的可怕内裤,所以现在应该叫他“前内裤大头目”才对。我没有向他打招呼的力气,便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只见他失神地抱着大瓶可口可乐,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

我爬也似地回到宿舍,将食物塞进冰箱后,立刻倒向被窝。等到冰冷的被窝暖和起来,恶寒症状也减轻了。

我巴不得她来探病,但总不能直接拜托她说“请来探望我吧”。这不是绅士的做法。深思熟虑的结果,我决定若有意似无意地对社团的人放出风声:“我感冒病倒痛苦得不得了,可以的话,想请黑发学妹来帮忙。”

我发出求救电子邮件,然而等了三十分钟都没有任何人回信,简直就像朝大海扔石子。可能的理由有两个。

一是大家都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所以佯装不知。

再来就是,大家都感冒病倒了。

“但愿是后者。”我这么想着,沉沉入睡。

治疗感冒的方式人人各异。

我首先想起的,是母亲为我磨的苹果泥。回想起用汤匙舀起苹果泥、一口口吃进嘴里的软绵口感,小学时那个因感冒请假没去上课的宁静早晨,那段痛苦却又令人高兴的甜蜜时光,便在我心中苏醒。由于我极少感冒,那可说是我宝贵的回忆之一。吃过苹果泥,抱着不倒翁睡一觉,我的感冒马上就好了。苹果和不倒翁可说是奇效如神。至于我为什么会抱着不倒翁,那是姊姊放进我被窝里的,她告诉我那是一种“魔法”。

那天,我去探望感冒病倒的纪子学姊。

纪子学姊喜欢小小圆圆的不倒翁,所以我想教她姊姊的魔法,便带了一个藏在被窝里的小不倒翁。那是我在学园祭捡来的。

我的目的地纪子学姊家,是位在吉田山东斜坡上一栋小小的鹅黄色公寓。当我摇摇晃晃地爬上神乐冈通通往吉田山那条又急又窄的坡道时,几许雪花自阴沉的灰色寒空中飘落。这应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迎接我的纪子学姊说“大概是去探望事务局长时被传染了”,蹙起秀丽的眉毛。她本就纤细瘦削,给人单薄印象,现在更显得娇弱无比,活脱是件一碰就坏的精致玻璃艺术品。

“今天本来打算去《乖僻王》的首映会,现在不能去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

内裤大头目一手造就的行动剧《乖僻王》,由“御衣木”电影社追踪摄影,现在经过剪辑、配乐之后,即将以电影版上映。纪子学姊原本和内裤大头目约好两个人一起去看的,现在却高烧不退,学姊觉得很懊恼。

然而就在我解释了不倒翁灵验无比的神力、塞进她的被窝时,带着大瓶可口可乐的内裤大头目来了。只是,来探病的人却喘得比病人更厉害,一眼就看得出他也为重感冒所苦。他自己发着高烧,却在这寒冷的冬日之中,不远千里来到她的公寓。他痛苦地呼呼喘气,放下大瓶可口可乐,从超市袋子里拿出一包生姜。

“感冒就要靠这个。”

内裤大头目将可乐倒进锅里,加进切碎的生姜,咕嘟咕嘟煮开。据说可口可乐内含的神秘成分对治感冒相当有效,加入生姜更可提升其效能。

纪子学姊显得有些为难,但还是忍耐着喝下去了。

内裤大头目让纪子学姊喝过生姜热可乐似乎安心了,盘腿而坐,无力地垂下头。

“没换内裤的时候我一次感冒都没得过,但是下半身生病了。”他喃喃地说,“结果换不换都会生病。”

纪子学姊将不倒翁抱在胸前,说:“不好意思,还要你特地来看我。”

“没关系,没关系,这样你的感冒就会好了。”

看着他们彼此关心体谅的样子,我感到好幸福,不禁心想:感情融洽便是美啊!

“今天本来是要去看《乖僻王》首映会的。”

“那个没了。”

“为什么?”

“因为工作人员全都感冒,首映会中止了。”

“感冒这么流行?”

“我想元凶是学园祭事务局长,去探望过他的人全得了感冒,就传染开了。学校里很冷清。”

说着,内裤大头目转向我,说:“你也要小心。”

“我不要紧的。感冒之神一定很讨厌我。”

内裤大头目和纪子学姊为发烧所苦,话愈来愈少,最后只是以呆滞的眼神彼此互望。我想我该走了,但不知天气如何?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外面传来细微的沙沙声,就像叶子擦过窗户。

轻轻拉开窗帘,我吃了一惊。从窗户看出去,神乐冈的街道尽收眼底,大文字山耸立在前方。街道仿佛变成大碗的底部,雪势比刚才大上许多,雪花密密落下。也许是我想太多,但整条街仿佛在大雪中静止,悄然无声。我想,大家一定都感冒了,个个裹起被子,竖起耳朵,倾听初雪擦过窗户的声响。

我把额头贴在起雾冰冷的玻璃窗上,望着下雪的市街。

到底怎么回事?

感冒之神,感冒之神,您为何活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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