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天让人喘不过气来，铁柱带着村里人，借着那群村外人不知用什么方法变出来的材料，竟然真的建起寺庙来了。

铁柱扛过一根木头，满头的大汗，让他不禁想痛快地去河水里冲个凉。

可现在已经没有河水了。

只有天上的月亮还在安安静静地挂着。

月光照到人脸上，却早已今非昔比。

“嘶……”一个修改师拿过一把锤子，一边往下捶一边疑惑地和旁边的同伴聊天，“我们……怎么就过来建寺庙了？”

“那个NPC的话呗。”

“但是……寺庙建起来，副本机制不是又恢复了？”

“……”

他们沉默了。

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能进到这个论文，起码是C+级的修改师了，改起论文来都有自己的节奏和方式。

但现在……

好像莫名其妙有根线在牵着他们走。

“……是因为钟意礼吗？”

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发问。

其实他们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钟意礼的技能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她是魅惑系技能里等级最高的，毕竟他们这种连S级甚至A级都没有的修改师，怎么会有机会和3S级的交手？

似乎是心中的不安被这个借口摆平，几人没再说话，反而专心干起活来。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

靠着各种道具和技能，寺庙很快就建地差不多了。这几天村里更是祥和一片，虽然依旧干旱，但那座寺庙矗立在那里，仿佛村民们的定心丸，他们甚至开始编唱关于女神的歌谣。

即使顾森然这个所谓的救世女神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人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一旦有了信仰，散漫的心就拧在了一起，明明现在和之前的情况没什么不一样，却并不阻碍他们嬉笑着相约去干旱的田地里扎稻草人。

即便这个信仰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顾森然站在高处，看着这个落魄的小村庄。

不远处，铁柱的妹妹正在给刚出生不久的狗狗洗澡。

她比狗还要瘦，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可怜巴巴，反而给人有一种她很富足的错觉。

为什么呢？

顾森然曾经在半夜被饿得睡不着的小女孩吵醒过，她的眼睛闪亮亮的，和之前杨家阿嫂家的小儿子一样。

顾森然给了她半块硬邦邦的馒头。

女孩和他哥哥一样，总喜欢在顾森然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大多是对女神救了村子后的展望。

后来她趴在顾森然身边睡着了。

谁能想到，不久前她还因为怕被吃掉而心惊胆战，这会儿竟在一个陌生人身边安心地睡着。

“女神姐姐……希望……谢谢……给我们希望……”

小女孩抱着顾森然的手指不肯撒开。

顾森然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有时候，精神上的富足，比身体上的更重要呢。

.

月亮已经高悬，村子里安静下来，顾森然慢悠悠地来到刚建好的寺庙前。

这篇文章的主旨会是这样吗？信仰的力量？

恐怕不是。

作为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顾森然深谙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跑题了。

矗立在黑夜中的传统式寺庙建筑并没有给人诡异的感觉，反而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是了，这是它原本的模样。

庄严，肃穆，神圣的东方礼教。

而不是混杂了别的什么，变成了畸形的产物。

顾森然推开有些重的大门，里面依旧是记忆中的院子，院子中央是一个有些粗糙的石桌，石桌旁坐着一个人影。

顾森然现在是个大灯泡，一进去那人就发现了他：“谁？”

夜盲的大灯泡往前移动了一下，照亮了不远处的铁柱。

“女、女神姐姐……”

少年的脸上泛起丝丝红晕，下意识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

“哦，我来看看进度。”

顾森然假装没注意到，往主殿走去。

寺庙里所有神像都是以铁柱的那个小石像为原型雕刻的，听说最大的那个还是铁柱自己刻的。

一进屋，果然有不少自己的神像，大大小小地在屋里摆放着。

顾森然还注意到，四周画上了壁画。

似乎是怕顾森然生气，铁柱连忙过来解释道：“我觉得墙上有点空，就把四周画上了壁画，您要是不喜欢……”

“你画的？”

“……是。”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

顾森然走近，他身上的光照亮了壁画的内容。

灾难，神，和救赎。

后面是一场大雨，丰收的庄稼，劳作的村民。

似乎每个人都这么相信着，神来拯救他们了，马上就可以摆脱苦难了。

顾森然垂着眸子，视线落到有些扭捏的少年身上，又抬眼看向主殿中央最大的那个神像。

浑体通白的神明，张扬着巨大的羽翼，波浪般的长发垂落胸前，一只手托举着乌鸦，另一只手拿着玉笛。

神明的脸上没有五官。

却浑身散发着悲悯。

“秦稚。”顾森然轻轻唤起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