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旸眼前一黑,就听到耳畔传来“三姑”的声音:“……看不出这小子还有点小聪明,叫我们等了几日才得手!”
“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先打一顿再说,我看他老不老实!”
他只觉得自己眼皮子越来越沉,“三姑”的声音也是越来越飘忽:“小子哪里有丫头值钱?贺老太还要我将他们姐弟两个卖到一起去,真是想得美!”
“这小子长得好,县里有好些男人喜欢这等长得好看的小男娃,定能将他卖个好价钱!”
贺旸:“……”
他这才想起来今早上贺小丫吃的那碗粥是先端出来的,里头肯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啊!
他更是没想到这个“三姑”心肠这样歹毒!
不能睡!
一定不能睡!
贺旸大概也猜到这麻袋上有迷.烟之类的东西,忍不住掐着自己的掌心,咬着自己舌头,好叫自己能清醒一二。
也不知“三姑”是贪便宜买的劣质迷烟,还是贺旸下手极狠……短暂的晕眩过后,他就渐渐清醒过来。
他竖起耳朵听着麻袋外的动静,先按兵不动,打算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开始闹腾起来,这样不仅能顺利揭穿贺老太等人的真面目,还能救下贺小丫。
但贺旸到底还是小看了“三姑”。
想必是“三姑”这等事做的不少,经验丰富,早已探过路,专挑那荒无人烟的小道走。
贺旸:“……”
他只觉这下是真的完了!
等他听到“三姑”说“再快点,骡车就在前头”时,终于忍不住,一个使力,朝下滚去。
“三姑”的帮手一个不留神,竟叫贺旸滚了一丈远。
吓得“三姑”连连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快!别叫他跑了!”
麻袋里的贺旸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使出吃奶的劲儿朝“三姑”相反的方向滚去,更是嚷嚷道:“来人啦!”
“救命啦!”
“有人拐孩子了啊!”
……
他滚啊滚,可到底却是逃脱不了被抓住的命运,甚至那男人在将他扛起来之前还将他踢了两脚,恶狠狠道:“狗杂种,看我不打死你!”
“三姑”没好气道:“快点,别耽误时间!待会儿再收拾他也不迟!”
贺旸觉得自己被那男人拦腰抬了起来,一把丢在骡车上。
他虽觉得希望渺茫,却还是扯着嗓子喊“救命”。
就在这时,他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妇人说话的声音:“你们是谁?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奇怪!
贺旸只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
很快,他就听到“三姑”笑道:“没什么,买的几只鸡。”
“我们是隔壁村的的,我儿媳妇正坐月子了,所以来贺家村买几只鸡回去给她炖汤……”
她这话还没说完,贺旸顾不得那男人偷偷打他,扯着嗓子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偷孩子了!”
如今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贺旸他娘——王氏。
坐在骡车上的王氏方才本就对“三姑”的话起了疑心,哪个村子没有鸡买,这路这样难走,竟要雇了骡车来贺家村买鸡?这雇车的钱都够买好几只鸡了!
她再仔细一听。
这……这不是石头的声音吗?
王氏急的从骡车上跳了下来,扬声道:“石头?”
“石头,是你吗?”
贺旸这才想起来这声音为何这样熟悉,这人……是他娘啊:“娘,是我!”
“三姑”与那男人是面面相觑——不是说好贺旸姐弟两人爹娘都不在了,所以贺老太能做主卖了他们两人吗?
“三姑”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想着麻袋里的那小子俊俏的模样……可舍不得到手的银子飞走了,心一横,想着要不要将这小子他娘也带走,一起卖了。
毕竟这小子他娘模样长得好,应该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说时迟那时快。
王氏已眼疾手快抄起骡车上防身的铁锹,朝“三姑”身侧那男人头上打去。
顿时,那男人头上鲜血哗啦啦流下,就好像路边的溪水撕的。
王氏又朝着“三姑”头上来上一铁锹,冷声道:“好啊,原来是排拍花子。”
“我这就回去告诉村长,要村长差人去报官!”
“三姑”的头上先是一疼,再是一热,探手朝额上一摸,全是血。
但她如今却顾不上这些,忙解释道:“不,不是!”
“我们不是拍花子!”
“这两个孩子……是他们阿奶贺老太以十八两银子卖给我的,我们不是拍花子!你若是不信,你问问这小杂种,不……你问问石头……”
趁她说话时,王氏已将装着贺旸的麻袋解开。
她又去骡车上解开装着贺小丫的麻袋,转头抽空问贺旸道:“石头,这话可是真的?”
从阜平县到贺家村,晴天路好走时骡车都要走大半日,她昨儿夜里见着雨势渐小,就已出发,生生在骡车上颠簸了一夜。
如今她虽面色疲惫憔悴,但也难掩其长相秀美。
“是。”贺旸点了点头,笑道:“好在您回来的及时……”
“三姑”原打算走的,可见这妇人除了抡铁锹的动作是又快又狠,说话时倒也是斯斯文文,便存了将十八两银子拿出来的心思:“我说石头他娘,我是真不知你活着,要不然我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可是长了眼睛的咧!”
“我是听贺老太说你跟野男人跑了,所以……才会这样,如今你回来了,这误会也就解了,那十八两银子……”
王氏冷声道:“谁收了你的银子你就找谁去,反正我没收你的银子!”
她抱着贺小丫上了自己雇来的骡车,对着目瞪口呆的驾车老汉道:“行了,走吧!”
骡车摇摇晃晃的。
贺旸坐在上面只觉很是新奇。
他与王氏一起用水给贺小丫洗了脸,很快贺小丫就醒了过来。
贺小丫一醒,就抱着王氏哇哇大哭起来,似要将这么多日的委屈一起都哭出来:“……娘,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再也不会回来了。”
“娘,方才有人把我用麻袋罩了起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和弟弟了。”
“娘,您不知道阿奶他们多过分呜呜呜。”
……
王氏也跟着红了眼眶,拍着贺小丫的背道:“没事儿了,娘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儿子,道:“这次娘回来就是把你们一起带去县里的,一个月不见,你怎么还像从前一样喜欢哭鼻子?”
“倒是石头,好像长大了不少。”
话音落下时,她更觉眼眶酸涩——想必定是石头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才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长大不少。
母子三人亲亲热热说着话。
骡车很快就在家门口停下。
王氏带着贺旸姐弟俩出现在贺老太面前时,贺老太像见了鬼似的:“老大媳妇,你……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是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
“娘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欢迎我回来?”王氏嘴角噙着笑,但眼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哦,我忘了,若是我不回来,哪里能救下我两个可怜的孩子?您当然不希望我回来了。”
她牵着贺旸姐弟两人坐了下来,嘴角笑意愈浓:“我回来了,您很失望是不是?”
贺老太虽知道她不是什么善茬儿,却也是第一次见她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