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韩家庄园,童真还从未进过这样豪华的地方。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馨香,大厅的中央,一位晚礼服女孩弹着节奏舒缓的钢琴曲。地毯柔软得一脚像踩在棉花上。
童真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直到礼宾将他送到前台。
前台美丽的小姐姐笑得温暖和煦。童真报出林珊的姓名和身份证号,没等他说出理由,前台就爽快地告知了房间号,还贴心地捏着拳头对他喊“加油哦”。
童真一头雾水。
童真跟着一位保洁进了电梯。过了片刻,保洁推着清洁车离开了,电梯里只剩童真一人。他盯着电梯间上升的数字,忽然听见 “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巨石滚落。童真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这声音原来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走到房门外,他摁下门铃,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肥头大耳,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童真直接一记直拳,将男人打翻在地。
他跨过男人的身体,高喊着“林珊”、“林珊”。
会议室的长桌边,一排年轻男女转过头来看他,左手起数第二张脸是林珊。
林珊的表情,从惊愕到愤怒,不过区区几秒。这点时间,足够她从桌边走到童真的面前,利索地扇出一个大耳光。
她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蓬松的乌发拢在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童真半张着嘴,对林珊的这幅装扮惊艳无比,瞬间忘了脸上的火辣辣。
中年男人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尖叫道:“赶紧滚,以后别给我们公司投简历。”
童真这才想起来,前台边上立着牌子,上面写着某公司的招聘会。那句莫名其妙的“加油”也有了合理解释——前台以为他也是来面试的。
林珊怨恨地看了一眼童真,快步走了。
童真在酒店门口追上她,拽住她的手,连声恳求道:“林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珊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多人看着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车上说吧。”
车里弥漫着浓重的玫瑰花香。
童真很想打喷嚏,但又不敢,掐着手背把喷嚏给咽下去了。
林珊沉默半响,缓缓开口:“我之前和你说,为了安心带孩子,把工作辞了,其实是骗你的。”
“啊?”
“我是被开除的。
“因为违规短线交易,不仅没了工作,交了上百万的罚款,还被禁业三年,”她抓散马尾,揪着头发,脸部肌肉因为痛苦而颤抖,“我真的很后悔。”
停顿了几秒,她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露出破绽。”
哪怕是临盆那天,林珊的表情也没这么难过。童真心疼得都要碎了,连忙说:“你不用工作,在家带带孩子享清福,我发誓不离不弃,养你一辈子。”
童真伸手要给她擦泪,被她一手打开。
她的目光像石头一样坚硬:“童真,你记住,我林珊从小学读到大学,回回都是第一名。我这么努力,不是为了被人养的。我有自己的梦想。”
“梦想?”
“是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童真搞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发誓了,她为何还是不满意。他嗫喏道:“你别生气,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情人节礼物。”
他跑下车打开后备箱,满怀期待地转身。林珊已走到马路对面,头也不回地钻进一辆出租车里走了。
童真垂头丧气地合上后备箱,立在原地想了想,抱着玫瑰花跑回酒店。他在电梯间徘徊了片刻,跟着一位住店的客人进电梯。
面试已经结束了,最后一个离场的求职者明显情绪不佳,没关好门就走了。
被他揍成乌眼青的男人捂着冰袋,和一个助理模样的小伙坐在一起,对着一沓简历挑挑拣拣。
童真推门走进去时,男人下意识往后一仰,戒备地瞅着他:“你还敢来?”
“高经理,对不起,”童真九十度弯腰,真诚地朝他鞠了一躬,然后将玫瑰花送到他的面前,说,“这是赔礼。”
高经理忽然脸一红,眼神多了三分矜持和一分难以察觉的娇羞。
“你怎么知道我姓高?”
“你工牌不是写着么?”童真指了指搭在对方肚腩上的工牌,又恳求道,“能不能再给林珊一次机会?”
“看在你够诚意的份儿上,我可以考虑考虑。不过,林珊是哪个?”
助理把林珊的简历挑出来,递给他。他扫了一眼,摇摇头说:“她不符合我司的要求。”
“为啥?你们招聘广告上写了重点大学本科以上学历、社科类专业、三年以上工作经验,她都符合啊。”
助理解释:“已婚已育,性别女,哺乳期,这是短板,比兔子的尾巴还短。”
童真生气:“短个球板!你不是你妈生的,你妈奶大的?”
助理想要争辩,高经理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他的话头。
高经理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童真,眼神像狗舌头一样舔过肉骨头棒子。
“不如你来试试?”
童真摆手:“我不行。”招牌海报上的资格条件,他除了是个人以外,没有一项符合条件。
高经理主动握住童真的手,还挠了挠他的手心,娇羞地说:“男人怎么能随便说自己不行呢?”
就算童真再迟钝,也明白了高经理的暗示。一簇火苗腾地从心口烧起来。他收回手,改握成一记直拳,正中高经理的左眼。和已经乌青的右眼凑成一对。
“报警!快报警!”
高经理像被踩住脖子的鸭子,嗓子都叫哑了。
童真抱起玫瑰花,兔子一般窜出门,趁着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