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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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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暸亮的声音,响彻中庭四周的校舍。

“第四十九幕!”

第四十九幕舞台:综合馆中庭

——自闺房调查团搜括了猥亵书籍的学园祭事务局长走出来,掩不住满脸笑意。不倒翁公主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倒翁:“你是学园祭事务局长吗?”

局长:“主宰学园祭的一切、无耻荒诞的邪恶帝王正是我。背负绯鲤、颈挂不倒翁首饰——不倒翁公主,亏你能找到这里来。”

不倒翁:“你就是那隐身于学园祭背后,吸食甜美的汁液、沉溺于没收而来的黄色书刊、夜夜扮女装为乐的大恶人。傲慢地要求学生守规矩,自己却百无禁忌,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卑鄙下流,自私自利。乖僻王挺身而出,便是为了要你受天谴。”

局长:“(高声尖笑)我既然自称邪恶帝王,这等毒舌咒骂在我便如春风轻抚。你的愚蠢与乖僻王如出一辙,以正义为名,却如虫雀之扰,以致于有学园祭恐怖分子之讥。正义与我同在。与乖僻王到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哀悼自己的下半生吧!”

不倒翁:“果然是你带走了乖僻王!”

局长:“正是。”

不倒翁:“说!我的心上人乖僻王如今身在何处?”

局长:“那里位处黑暗深处,一旦涉足便永无回头之日。那是一座为地狱锅炉喷出的白烟所淹没、由腐臭所笼罩的恐怖城寨;就连内裤人头目都为其不洁而退缩,诡辩社社员在其威容前亦张口结舌。那间大小仅两坪有余的牢狱,其名为‘风云乖僻城’。”

不倒翁:“若是为了乖僻王,下地狱又何足道哉。”

局长:“为恋爱而忘我的蠢东西!”

不倒翁:“住口!”

局长:“虚幻之梦终究无法实现。让你永绝此想才是我佛慈悲!”

局员1:“(奔进来)不倒翁公土!到此为止!”

局员2:“(张起绿网)你不但扰乱学园祭,还针对事务局散播毫无根据的恶毒言语……实在令人忍无可忍。不要逼我们动粗,随我们到事务局本部。”

局员3:“束手就擒!”

——一场大乱斗之后,事务局人员以网子将所有相关人员一网打尽。抵抗无用,一干人被带走。

不例翁:“我绝不向恶势力屈服,直到见到乖僻王的那一天!”

小道具人员:“身陷黑幕之手的不倒翁公主——命运将会如何?”

大道具人员1:“她能与乖僻王重逢吗?”

大道具人员2:“敬请期待最后一幕!”

事务局人员将我们带到位于操场一角的事务局本部。

操场上的摊位开始陆续拆解,帐篷一一被收拢。金色夕阳斜照,吹起了令人恋家的秋风。一想到如此饶富深意的祭典遭到解体,大学即将恢复平日面貌,我便感到心酸。类似小学运动会即将结束时感受到的那种悲伤,淹没了我的心。再加上,我已经遭事务局逮捕,无法再演出《乖僻王》了。也就是说,我的祭典已经落幕了。真教人伤心。

事务局长瞪着被逮到本部来的我们。

我们进入本部帐篷,坐在摺叠铁椅上。

“拜托你坐在这里,别再惹麻烦了!”

事务局长以毅然决然的口吻说。不过他也亲切地招待我,请我吃摊位买来的糯米丸子和茶。我喝着焙茶,啃着甜滋滋的丸子,心情平静下来。事务局长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放空了好一会儿。他看起来似乎很累。他望着我背上的绯鲤,低声说:“那个真不错。”

我望着贴在事务局长背后的大地图。

“那地图是做什么的?”

“哦,这个?这是标示韦驮天暖桌和乖僻王事件的位置……”

说到一半,事务局长忽然有所惊觉,不再说话。

他站在巨大的地图前面,双手抱胸,表情严肃,活像抽着烟斗试图解开谜题的福尔摩斯。

“我怎么会一直没发现呢?路线全部重叠了。……简直就像跟在韦驮天暖桌之后上演一样。”

我看到负责小道具的女生脸上露出笑容。局长一回头,她的笑容就像泼进沙地的水一般,瞬间消失无踪。局长以锐利的眼神瞪着她,然后握起拳头叫道:“是不是!乖僻王就是在韦驮天暖桌上写剧本的是不是!”

就在此时。

巨大的大象屁股从操场往本部帐篷哗啦啦地撞过来。帐篷的篷布掀了起来,办公桌倒下,事务局人员四处奔逃。我拿着糯米丸子串和茶杯逃到角落。惨遭大象屁股蹂躏的事务局本部扬起满天尘埃,呈现地震后的凄惨样貌。事务局长被夹在大象屁股与帐篷篷布之间动弹不得,呻吟道:“喂喂,你嘛帮帮忙!”趁着事务局人员忙着救他,剧团团员迅速自帐篷逃走。一定是去准备最后一幕的演出吧。

大闹一场的屁股停在帐篷中央。大象屁股女生从屁股后面走出来,手伸向我。

“走,快逃!”

她说:“你要把戏演完,一定要和乖僻王重逢!”

她这句话,唤醒了我的演员之魂。这可不是只有半天的速食魂。不起眼的我,小时候也是迷过《玻璃假面》(注:旧译《千面女郎》,日本少女漫画家美内铃惠的代表作。描写天才女演员北岛麻亚(旧译谭宝莲)与姬川真弓(旧译白莎莉)相互竞争的经典漫画,连载长达二十余年(1976—1997年休载,未完),至今人气不衰,曾改编为卡通、连续剧等。)的。

我回答“是”,站起来握住她的手,便朝操场直奔。啊啊,乖僻王!终于能到你身边了——

“我看到你被抓了。如果不能演出最后一幕,我想你一定会很遗憾,就来救你了。”

“谢谢你,大象屁股小姐!”

听我这么说,她露出苦笑。

“我叫须田纪子。”

的确,我的叫法简直把她当成大象屁股了。朝一个恋爱中的美丽少女直呼大象屁股,我真是太失礼了!

正在收拾摊位的学生指着直奔而过的我们,喊说:“啊,是不倒翁公主。”承蒙大家记得我的长相,真是光荣之至,汗颜之至。我一边跑,回头一看,成群的事务局人员跑出崩塌的本部帐篷,朝我们而来。

“不倒翁公主有难!”我心想。“命运将如何安排!?”

在事务局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我束手无策,在吉田南校区内徘徊了半天,最后在忙着收拾摊位的北门前广场坐下。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我应该已经尽了所有的人事了。望着这场我没有任何建树、徒然空虚的学园祭落幕,我心想:“真想听听天命。”

广场因学生投入撤场作业而热闹非凡。办鬼屋的人搬运着拆解下来的木材,因为没卸掉鬼妆,颇有百鬼夜行之趣。闺房调查团的人从综合馆的中庭鱼贯而出,拿着装了猥亵资料的箱子,脚步整齐画一。

绝望的我正抱头不知如何是好时,听到啪跶啪跶匆促的脚步声,无意间抬起头一看,背着绯鲤的她正与一名陌生女子手牵着手疾驰而过。“喔喔!没想到天命竟然真的降临!”我这么想,才一站起来,就被跑过来的事务局人员撞倒在一边。狠狠吃了一拐子的我,像只煮熟的虾子蜷曲着倒地抽搐。

她喊着:“请帮帮我!”一路跑过为了撤场而忙乱不堪的广场。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是戴着事务局臂章的十数名男女。

正在收拾的学生们嚷着“不倒翁公主遭事务局追捕”、“事务局就是幕后黑手”、“听说乖僻王被关了”、“好过分”等等误会满天的言语,阻挡事务局人员的去路。鬼屋的人喊着:“是绯鲤女孩,救她!”朝紧追不舍的事务局人员脸上丢蒟蒻。受到意外攻击的事务局人员方寸大乱,嚷着“不是的”、“这不是演戏”、“不,这是演戏吗?”等等。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紧追在她身后。

闺房调查团的一员这时打开纸箱,假装失手弄丢黄色资料。几名事务局人员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喔喔!美胸!”纷纷在黄色至宝前跪下。另一方面,她以时间换取空间,已经从北门跑到东一条通了。再这样下去我会跟丢。我穿过百鬼们扔过来的蒟蒻雨林,忍着锥心之痛放弃了黄色至宝,跟在她之后跑出北门。

事务局长紧跟着狂奔的我,不过他是为了让学园祭平安落幕,而我是为了揭开崭新未来的序幕,目的虽大不相同,追的人却一样。我们无言并肩狂奔。一进入校本部,米饭原理主义者的示威游行队伍便挡在她与追兵之间,乱成一团。米饭原理主义者反覆喊着“日本人就应该吃米饭”的口号,一个劲儿将饭团塞进事务局人员嘴里。局长叫道:“把他们踹开!吃什么饭团!”

我心想——她为了演出《乖僻王》最后一幕,正尽力逃出事务局的手掌心。是什么样命运的捉弄让她担下了这个要角,过程不甚明了,但局长正企图阻碍她的大梦则是极其明了的。她的朋友是我的敌人,她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昨天的朋友是今天的敌人!

我对奋力摆脱米饭原理主义者的局长说:

“喂,你的腰带打结了。”

“咦,有吗?”

我佯装帮他调整,然后趁机一口气抽掉他的腰带,将他的裤子往下一拉。猛力推倒他后,我便直接冲进示威队伍里。身后传来局长悲恸的呼喊:

“怎么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吗?”

“原谅我吧,吾友!”我说:“一切以她为优先!”

在钟塔前遇见米饭原理主义者的示威游行队伍真是万幸。我身属面包饼干联合组织,理当是他们的辩论之敌,但他们以《乖僻王》顺利落幕为重、以这些意见对立为轻,对我说:“我们会把多的饭团分给事务局,你趁机快逃。”

眼看事务局人员的追兵撞上游行队伍,闹得鸡飞狗跳之际,纪子学姊将不倒翁项链从我的脖子上取下,挂在自己脖子上,又将绯鲤绑在自己背上。

“这么一来,大家就会来追我了。”

“多么聪明的战略呀!”

“好了,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你快跑,去找下一个舞台。我一定会去看的。”

说完,她朝钟塔的东边、工学院的方向跑。

我绕了大樟树一圈,略微犹豫之后,随便乱猜一通,朝附属图书馆跑去。因为《乖僻王》会在哪里上演,我一点头绪都没有,除了埋头狂奔之外别无他法。

然而尽管我在暮色渐深的校本部再怎么跑,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时间徒然虚度,天色愈来愈黑了。分明吹着冷冷的晚风,我额头上的汗却涔涔落下。跑太久,腹侧阵阵剌痛,终于,我再也跑不动了。“啊啊,乖僻王!”我好想哭。

“如今你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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