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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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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猥亵调查团,请你们适可而止。”

“我们不是猥亵调查团,是闺房调查团!”

“都一样。反正,这里只好请你们撤了。”

只见闺房调查团青年部的团员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将几本写真集放进袋子里交给事务局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这个是最近发掘的新资料,不嫌弃的话,请局长笑纳。今后学园祭的运营,这类资料也是不可或缺的吧?”

事务局长以凝重的脸色接过来,静静地翻阅。仔细调查那些“新资料”后,他指着其他的展示品,说:“这个应该也有参考价值。”众团员连忙将他指示的东西交给他。事务局长翻翻写真集后点点头。

“这些资料果真是不负秘宝馆之名,可增长见识。”

事务局长与众团员坚定握手。

“务必要注意,不能让未成年与女性入馆。”

我和事务局长一起走出教室,对他说:“你这个恶棍。”

他笑着回应:“我还要去下个地方,刚才那里上演过《乖僻王》,可惜我们赶到时已经结束了。”

“我看你算了吧?”

“那可不行,这是工作。你呢?还没见到她吗?”

“找不到,没办法。”

“看来我们都很辛苦啊。你要追她,我要追乖僻王。”

“她背着一条大绯鲤。你有没有看到这样的女生?”

“哦,就是那女孩吗!我刚才在北口和她擦身而过。”

然后事务局长一脸纳闷地说:“她好像在追滚地的不倒翁。”

我与要返回本部的事务局长分手,自综合馆向北走。面东一条通的北门前也有许多摊位,人满为患。

天阴了,更添寒意。我嗅到冬天孤寂的味道。

反正今年冬天,吹遍黯淡街头的北风一定也会将我赤裸裸的灵魂刮得体无完肤,让我独自一人寂寞地感冒。这是每年的例行公事,向来如此。而某一天,当我拖着发烧火烫的身体到便利商店购物时,忘形吵闹的无耻之徒将如抬神轿般扛着蛋糕、烤鸡,从我眼前疾驰而过。街上辉煌的灯饰看在发高烧的我眼里,一定会显得美丽无比吧。我心中则泛起为何今宵街上如此灿烂明亮的疑问,爬上通往住处的坡道,然后骤然惊觉:啊啊,对了,今晚是圣诞夜啊——

此时此刻,我为做好迎接苦斗季节的准备,物色起旧衣,然而旧衣衣架后却突然飘来诱人的食物香味。我掀开衣服探头一看,一个眼熟的浴衣男子正坐在暖桌里吃火锅。

“啊!樋口先生,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喔,是你啊。夏天的旧书市集以来就没看过你了。来吃豆浆锅吧!”

这一顿来得真是时候!我爬进了暖桌。除了樋口氏,还有大酒桶羽贯小姐,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大学生。羽贯小姐趴在暖桌上,喝着杯里的酒。我一进暖桌,她就想舔我的脸。我惊险躲开,羽贯小姐像头怪鸟般咯咯发笑。天都还没黑,她的醉态便已接近完成式了。

“欢迎来到韦驮天暖桌。”樋口氏说。

“哦,原来这就是事务局长在追缉的暖桌啊。”

我傻眼地说。“怪事背后总是和樋口先生扯上关系!”

“喂喂,别捧我了。”

我吃了热呼呼的豆浆火锅,暖和了身子,但实在无法不在意旁边那个不发一语的神秘大学生。只见他表情严肃地一直写东西。看我不时偷瞄他,吸着马铃薯粉条的樋口氏便替我介绍。

“他是内裤大头目。”

这威震全校的大名我也有所耳闻。我怀抱着又敬又畏的心情,看着这沉默寡言的男子。

“你怎么会当上内裤大头目?”

“这是个可歌可泣的故事。”

樋口氏说完,要内裤大头目自己解释,于是他放下笔,从暖桌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不倒翁,并将不倒翁一分为二,把刚才写好的文章摺得小小的放进里面,又将不倒翁复元。他默默完成这奇特的手工作业,将完工的不倒翁放在暖桌上,然后才总算面向我,开始诉说。

“那是一年前的学园祭了。我认为学园祭不过就是场无谓的闹剧,本来不想来的,但系上的朋友要演出舞台剧,只好不情不愿地来了。距开演还有一点时间,我便在法学院的中庭休息。那里有个集废物而成的肮脏舞台,我就在舞台一角坐下发呆。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女生,她一副疲惫的样子,也和我一样坐下。一开始我只是想:有个女生坐着,如此而已。这时,下起了苹果雨。”

“苹果雨?”

“后来打听的结果,是法学院有个教授在摊位买了苹果准备带回研究室,结果在走廊上摔了一跤,失手扔了出去。苹果从窗户飞出来,落在中庭里。红红圆圆的东西从天而降,我心想不知是什么便站起身来,这时不经意看了身旁的她,而她也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那一刹那,苹果各自掉到我们头顶,碰地弹开——我便是在苹果弹起的那一刻爱上她的。”

内裤大头目露出远望的眼神。

“那正是如假包换的一见钟情。”

男人为爱疯狂的表情我看多了,却从未见过此刻的他这般陶醉的面孔。我连消遣他的心情都没有,因为他正是处在所谓的“全身恋爱中”状态。

“我和她按着头呻吟了一会儿,然后不由得笑了出来。再怎么说,苹果从天而降,在彼此头上弹跳,可不是常有的事。当时我的脑顿时充血,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记得她以银铃般的声音说起深大寺的不倒翁市集,她说她喜欢不倒翁,最喜欢小小圆圆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面露悲伤之色。

“可是,当时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我和她的关系,只是彼此的头都被苹果砸中而已,这样就要问联络方式实在太冒昧了,所以我只能谈些无伤大雅的事,谈着谈着,她的朋友叫她,她便走了。分手之后,我一直无法将她忘怀。我想再见她一面、再听听她的声音,可是不管在大学里怎么找,都遇不见她。我愈来愈痛苦,到最后受不了了,便痛下决心,向吉田神社发愿,除非与她重逢,否则我不会脱下身上这件内裤……”

樋口氏双手抱胸,佩服地点着头。

“然后他就得到内裤大头目这个头衔了。真是件佳话,男人中的男人啊。”

“好好一个人,可是施力点根本就错得离谱,你说是吧!”

酒喝个不停的羽贯小姐喃喃地说。

的确,他的立意虽美,作为却根本是朝目的地的相反方向全力疾驰。我为他全力反向奔驰的壮举表示赞叹,请他和我握手。因为这种“不得不然”的生活方式,我实在无法置之度外。

“但愿你能与她再次相逢。”

“我相信我今天一定能见到她。为此,我做了多方准备。”

我站起来。“没错,我也不能在这里悠哉吃锅了。我得亲手打造快乐大结局——就算有些方便主义又如何!”

“你要走了?”

钻进暖桌的樋口氏问道。羽贯小姐则打了一个呵欠。

如此这般,我再次迈开脚步——只是伊人究竟身在何方?

同个时间,我对先前看到的一家挂着“男汁——黑色混蛋”招牌的摊位感到好奇,便回到操场。黑色混蛋的真面目,原来是红豆汤圆。

右手红豆汤圆,左手不倒翁,背上绯鲤,我以如此气派的装扮在操场上来去。我很怕烫,无法立刻喝下红豆汤圆,但天色阴了,又吹着冷风,红豆汤圆很快就降到不烫舌的温度。而我的背上有绯鲤守护着,还暖烘烘的。

操场上除了卖食物的摊位之外,还有街头卖艺者,以及供人舒解压力的受气包摊位。只见每个摊位都下了工夫,大家团结一致,齐心炒热学园祭这个奇特的祭典。真是太美好了。吃完红豆汤圆,我到舒解压力的摊位付了钱,喂沙包吃了我的朋友拳。

身体暖和之后,我离开了操场,朝北门走。那里也有各式各样的店铺,卖热狗、烤饭团、可丽饼,卖旧货、手工饰品和二手衣等等,就像黑市般充满活力。一个大型的假面骑士v3模型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坐下来欣赏,没多久发现旁边又坐了一个人。那人看到我,便说“你好”。原来是那个提出“大象屁股”这种崭新企画、让我知道大象屁股有多严峻的女生。

“真是奇遇呀。”

“远远的我就认出你来了,因为你背上的绯鲤太醒目了。”

“你不看着大象屁股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请朋友代班,而且不久就要拆了。”

“咦!要拆掉吗?真是太可惜了。”

“因为,大象屁股待在教室里,不就不能上课了。”

她拿着一串以绳子串起的不倒翁。我指着说“好棒喔”表示赞叹,她高兴地点点头:“我捡到很多不倒翁,就把它们串起来了。”

“真是崭新的创意,我喜欢不倒翁!”

“我也是。我喜欢小小圆圆的东西。”

我把我捡到的不倒翁给她看,她则说要把串起来的不倒翁给我。我感激地收下,挂在脖子上。她笑着说:“你真有趣!”

接下来我们俩一起逛摊位,发现一家店堆了一箱箱苹果。尽管一日一苹果能打造天下无敌的健康身体,但我背上有绯鲤,左手有不倒翁,右手拿着可丽饼,脖子上也挂着不倒翁项链,全身上下腾不出地方。看我烦恼不已,看店的学生建议我拿左手的不倒翁交换苹果。反正我有很多不倒翁,便顺水推舟接受这个建议。于是,握在左手的不倒翁,变成了红艳艳的苹果。大象屁股的女生也买了一个。

我们在北门边坐下,啃着苹果聊天。

“您怎么会想要制作大象屁股呢?”

她用衣服擦擦果皮,美丽的眼睛注视着苹果。

“那是去年学园祭的事了。我和朋友约在法学院中庭,那里搭了一个舞台,却没有人在用,有一个男生坐在那里,我便也在那里坐下。就在我无聊发呆的时候,天上下起了苹果雨。”

“那天的天气,还真是不可思议呀。”

“原来是有人从法学院的窗户扔下来的。只见红色果实纷纷落下,我吃惊地站起来,转头看向旁边的男生,他也看着我。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苹果掉在彼此的头上碰地弹开了。天底下就是有这种巧合。虽然很痛……但是我和他都忍不住笑了——然后我们聊着天。他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他提起了大象屁股。”

她嘻嘻笑了,转动手上的苹果。

“不久因为朋友来找我,我和他便分开了。学园祭结束,恢复到平常的生活,日子就这样过去。可是,我动不动就想起他,满心都是他和大象屁股。因为那天和他的对话,我还记得的,就只有大象屁股而已。我在大学校园无论怎么找,都找不着他。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决心在下次的学园祭做大象屁股,而且专心做东西的过程也能忘掉痛苦……”

“所以,那是个满怀爱意的屁股啊!”

“只要在学园祭挂起大象屁股的招牌,也许他会感兴趣来看看,不是吗?”她喃喃地说:“可是事情好像无法尽如人意。”

多么美丽、多么感人的故事呀!我向来与恋爱无缘,无法分担她深藏内心的痛楚,即使如此,要是我也陷入同样的恋情,一定也会全心全意做起大象屁股的,一定是的。我想像她挂念着那名男子而投入创作的模样,差点落泪。

就在此时。

挂着深红色臂章的剧团团员从综合馆穿过摊位跑过来,其中一人便是腰挂线轴的女生。她一看到我,便满脸生辉喊着:“找到了!”她朝我用力挥舞一只从地上拾起来的不倒翁,喊道:“出场了!出场了!”我擦擦眼睛,站了起来。

“下午三点,《乖僻王》开演!”

那女生嘹亮的声音响彻广场。

“第四十八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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