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慎行,永不出错,这是湛夏的人生信条。
但真正践行的时候,总会出点意外。
湛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想补救,但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
然后往贺绥的盘子里打了一大块蒸鸡蛋羹,一大勺土豆烧牛肉,直接塞给了他后,大声喊:“下一位!”
贺绥:?
“终于轮到我了对吗?”江琰嗷嗷待哺:“饿死了,他不吃扣肉我吃,再给我打份豆腐和四季豆。”
湛夏飞速打完:“给你。”
江琰发出不爽的声音:“干嘛呢干嘛呢怎么还区别对待呢?给贺绥打那么大一勺,就给我这么一点点?”
湛夏立刻道:“对不起。”
她捡起勺子:“我再给你打点?”
江琰刚想递盘子,被贺绥一把薅走。
少年欠嗖嗖的声音飘来:“少吃点吧你,都成猪了还吃。”
他炫耀一般地掂了掂自己的盘子。
“但好像有人知道我爱吃什么,蓄意把我喂成猪?”
湛夏不经意抬头,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本就长得好看,这样斜斜地、不太正经地看人,把他气质中的洒脱不羁全然倾倒了出来,湛夏耳际好像烧了两簇小火苗——是厨房太热的缘故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好像又让贺绥误会了。
从贺绥的视角看,昨天她殷勤替他接水,今早她绕路陪他上学,借他抄作业,刚刚她又精准说出他的口味,这不就是……
她在偷偷关注他吗?
意识到这一点后,湛夏表面平静,实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救命,谁来教教她让人误会了怎么办?
*
仅用一天时间,贺绥无缝融入了这个班的男生堆,并发展出基友若干。
“兄弟们就吃这个?”贺绥看了眼同学的菜盘,怜悯极了:“难怪一个个饿得那么瘦。”
“别挑,”江琰怒:“兄弟几个碗里就这可怜两片瘦肉,怎么跟你这个菜量比,你是不是贿赂了湛夏,让她给你多打点?”
“用不着贿赂,她……”贺绥轻佻地开口,远远看见湛夏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青菜。
身边的李槿然同她聊天,她嘴角微抿,点头作为回应,气质安静温和。
那么胆小怕事的人。
“……她手抖了。”贺绥漫不经心道:“学霸都这样吗?只拿得稳笔,拿不稳勺子。”
“她的手还不稳?”江琰道:“你不知道,她能扛三个班的作业不带抖的,上届运动会平衡球短跑比赛,她全校第一。”
“哦,这么厉害。”贺绥不太走心地夸赞着:“那大概是她听了我的八卦,被我的深情打动了。”
一句话转走了话题。
“我靠,我也听说了,你那白月光究竟长啥样?连你都看不上,这得多清心寡欲啊!”
贺绥懒得解释——这帮人爱猜不猜,他才不跟湛夏似的,一天到晚紧绷着弦,拘谨得要命,
他抬起眼皮,远处的湛夏大概是吃完了,纤细白净的手收拾着碗碟,拈起一片纸巾,低头擦拭唇角。
鬓边的黑发垂下来,被那只凝白的手轻轻撩至耳后,露出清秀姣好的侧颊,阳光下几乎可见少女细细的绒毛。
算不上漂亮,私立学校的美女如过江之鲫,有的是比她精致好看的。
但就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食堂空间紧张,贺绥偏爱靠廊道的位置,即使湛夏再不愿意,她也不得不经过贺绥身边,端着菜盘擦身而过时,贺绥突然开了口。
“什么白月光,瞎编的,我当别人的月光还差不多。”
女孩脚步微滞,马尾晃动。
贺绥以手撑颌,往嘴里送一口牛肉,含糊不清道:“别乱猜。”
*
完蛋,真的完蛋,湛夏倒垃圾的手微微颤抖。
不仅当面八卦被正主抓包,他还隐晦地提醒她,不许瞎猜,他的感情生活与她无关。
余光瞥见贺绥悠悠起身,湛夏不动声色,抓住李槿然,转身就走。
李槿然懵逼:“这么早回教室?”
湛夏点头:“单词还没背。”
李槿然再次懵逼:“最近有考试吗?”
为找理由,湛夏一本正经胡扯:“……早做准备,提高一分,干倒千人。”
李槿然:“被你干倒是我应得的。”
*
做题多好,只要找到答案就好了,不像和人打交道,即使她再努力,做得再无懈可击,也找不到一个确定的、能被爱的答案。
远处操场传来喧嚣,天气很好,同学们三两聚在操场上散步,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湛夏背完单词,托腮望着窗外树影婆娑。
忽然听见教室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一道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怀中抱一枚篮球,利落的黑发被汗水打得湿透,他习惯性地抬手,拨了两下刘海,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一滴汗珠从发梢滑落,他散漫地环顾四周。
湛夏坐在窗边,窗户开条小缝,半边窗帘扬起,温柔拂过她手臂,人如其名,仲夏夜一样干净。
窗户正对着篮球场。
他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