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知书的欢喜，是能够分享您的欢喜。若有朝一日，您做吃食也好，其他也罢，不是因为自己想做，做了开心，而是出于满足他人的目的，那知书，又有何欢喜呢。”

喜怒哀乐，皆由一人而生。

此言听着固然动人，君寰宇的心被狠狠拨动了一下，不过她依然扫兴地笑道:“维桢说笑了，你我是夫妻也是独立的个两个人，是人皆有私心，我不是你的附属，你也不是我的附属。”

叶知书笑着:“公主放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包括他对她的那一片真心。

日出从东方水平线升起的那一刻，叶知书已经准备离开了。浮玉楼的椅子很软，他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深，连夜宵的积食感都没有。

睡了两个时辰，鸡鸣声将他唤醒。

他的身上还披着君寰宇亲手为他披上的披风。他拢了拢，满眼不舍地看着君寰宇:“公主，今晚知书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可总也开不了口，在我走之前，可否容我一问，公主不必回答。”

君寰宇心里涌上一丝不妙，但还是镇定自若地道:“你且问。”

叶知书缓缓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这个问题，我从上一世的时候就在想。若是当初，王后为你择选的夫婿不是我，而是屠信之，或是淳于悯生，或者是其他人，你，也会答应吗。”

说完后，他回过头依旧没有看君寰宇的反应，朝君寰宇迅速弓了弓身子，转身朝着窗外的第一缕晨曦掠去。

将前世今生埋藏在心底最小心眼的问题问了出来，此后叶知书再也没主动提及过这个话题，仿佛真的如他所言，他并不需要一个答案。反正，他的假如只是假如，是并不存在的臆想。

很多年后，在一个落花散了满宫的日子里，彼时已站在万人高处无人之巅的他的公主，披着最尊贵的锦服，用他莫敢直视的神态，透出几分悲凉地看着他。在最剑拔弩张的时候，忽然就给出了多年前这个问题的答案。

“维桢，你曾问我若是上一世，母后赐婚的对象是信之，我该怎么办，如今我便告诉你答案。”

十七岁的公主，从小生长在民间，她天真烂漫，却也多思多虑。

她便是再不懂男女之情，也不愿意挑破那层纸，也知道在同龄的异性中，她的伴读叶知书，相较于其他人，对她的意义是极为不同的。

纳兰悯生是个阴险的小人，偏他又是纳兰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连母后都极为重视。他行事荒唐，与李营勾肩搭背，狼狈为奸。

他在被君寰宇一通教训鼻青脸肿后，还不忘桀桀笑着挑衅。

“温华公主，你我年岁相仿，你猜姑母会不会为了纳兰家的荣耀，赐婚于你我呢。到时候姓叶的那小子，你准备怎么办，给我带绿帽子吗，哈哈哈，我纳兰悯生可真是神机妙算第一人，老婆还没过门了，就算出有一顶绿帽子要戴在我头上了。哈哈哈，话又说回来，万一赐婚的对象不是我，是屠信之？或者是广耀呢？你猜他们会不会喜欢那顶绿帽子。”

君寰宇忍得额头青筋暴起。

她对纳兰悯生颠三倒四的污言秽语厌恶至极。

她冷冷地说:“纳兰悯生，需不需要本公主提醒你。我温华公主，乃一国之公主，就算赐婚与你，那也先是君，再是妻。我的兄弟们可享的权利，黎律可没规定公主不可有。他们可纳妾，可置外室，我亦可。”

她不是小景村的那个千金小姐，会为了一个男人和父母拼死相抗。

她的父王母后，不仅仅是她的父母，更是一国的君主，君寰宇知道，在她的婚事上，一旦父母定好了人选，一定是出于多方的考虑。

公主的婚姻，自古以来就是利益博弈牵连的载体。

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不会去反抗。但是婚姻二字，也绝困不住她。

而对她之所喜，便是无论何种身份，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叶知书，只要我还喜欢着你一日，便不会放开。来福生的老三很乖，我虽然只能把它养在宫外，雇人照顾，偶尔才得空看它一回，给块肉，就能围着我摇尾坦腹。你说有家人很喜欢它，承诺可以给它如家中子女一样的待遇。日日有人陪，不用苦苦等待。可它是我一眼相中的犬儿，我用指头蘸着羊奶，一口一口把被兄弟凶得不敢去吃母乳的它养活，忍受污秽助它排泄清理，我那么喜欢它，付出了那么多，怎么能轻易弃养给了别人呢。”

“春日里的蝴蝶，它们那么美，我给它们在寝宫准备了精美的住食用品，可它们只想着逃走，我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让它们永远就在我身边。”

君寰宇的书架上有一本厚厚的书，从侧面看页面略有不齐，仿佛两页纸之间夹杂了什么，她从不允许任何人碰这本书。

叶知书低沉的嗓音慢慢漾起轻轻的笑声。

“原来您，上一世便不曾在乎过我的名分。”

叶知书长吁一口气。

自嘲地勾起唇角:“能被您如此挂记着，可真是，知书之荣幸。”

深情相伴数十载，原来从始至终身陷情惘处处受制的人，唯他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高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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