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冷笑一声，“可当不起殿下这声王叔。”

武辛并未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王叔可有事，父皇命我每日去宫中上学，不可耽搁时辰。”

“殿下，我儿惨死，尚未有定论，朝堂却在议论新的储君了，您觉得我还有其他事情吗？”

武辛皱了皱眉，“这个案子，三司会审早已出了结果，王叔若想看卷宗，合该去大理寺或刑部，不该来我这。”

镇北王或许年轻时威风赫赫，但他老了，眼睛有些混浊，需要眯起眼睛来盯人，“您最好与此事毫无关系。”

见他要走，武辛答了他的话，“自然。”

但从后面发生的种种事情来看，此处的自然有两种理解，第一种是自然没有，第二种是自然有。

镇北王或许只察出自然没有这层意思，他闹了一番，毫无动作地就走了，也许只是来撒气的。

学宫设在皇宫中部靠北，靠近议事堂，请来的老师是吴老太师，一把年纪，胡子花白，几堂课下来，全是皱巴巴的书中理论。

这课十分索然无味，长公主带着新买的狸猫逗猫玩，二公主端正地坐着，眼睛看向太师，虽然她都学过，但是基本的礼仪不可废。四公主病怏怏的，虽然想端正一些但脊背挺不直，也没法子。五公主靠在椅背差点睡着，七公主拿着新得的宝石赏玩，九公主勤勤恳恳地在写字。

在学宫中上学的共有六位公主，长公主，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七公主，九公主。

三公主去岁嫁人，现下已怀孕，不宜走动。六公主去了边关看望外祖，不在宫中，八公主眼盲，又常年在道观修习，也不在皇宫。

散了学，长公主武玉提议去她府中赏花，西域进贡了几盆稀有的鲜花，全被赏给了她。她笑意吟吟，分明是在邀请诸多姐妹，但目光却只看向了一人。

五公主武姜率先出声，一整天她都没怎么听课，时常嘟囔抱怨父皇怎么把自己也给算上了，一听有宴席赏花，自然答应下来。

况且，她并未开府别住，还在皇宫中住着，鲜少能有出宫的时候，“不拘说什么花，只要是花，我都看。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解闷，武玉笑她，“小五这性子是越发懒散了。”

五殿下不满意，“大姐姐，您住在外边是不知道，宫中无趣得紧。”

长公主生就一副好面容，可以说，她是九位公主中颜色最好的，今日她穿着一身红色裙装，点以牡丹花纹，臂弯间抱着一只狸猫，未搽脂粉，却有冰肌玉骨之态。

二公主长相英气，而她却媚气横生，这并非是她特意营造的，只因她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睫修长，眼窝深邃，眼眸的春水泛出光泽，勾人得紧。

因着她在灭番部中居首功，世人常说长公主殿下容貌堪比神仙———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

她倚靠在椅背，梳的发髻垂下两缕头发，正好落在素白的眼侧，细长的手指抚摸着手中的狸猫，她浅浅笑，“你若是想出来，知会我一声，我派人来接你就是。”

“大姐姐，你果真是神仙，心善如菩萨。”五殿下当即起身为她按摩，说着恭维话。

长公主被她逗笑。

外面人说她疯魔，里头人称她是菩萨，看来宫墙真是太厚，让里外都成了两个世界。

其实，单看这位长公主殿下做的事情，也不算十分过分，一没造杀孽，二没判冤案，只不过，她有一个癖好，喜爱天下美男子，若是看中一位男子，就算打断了腿也是要带回府中的。

是以，世人虽说她美但又说她疯，又美又疯。但正如上所说，她还不算太荒唐，只是喜爱美男罢了，是以，朝中还是有许多人支持她，其中大部分都是在灭番部时与她结下深厚情谊之人。

“我..我就不去了，母妃让我在殿中好好学女红。”说话的是年纪最小的九公主，武灵。她性子怯懦，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来学宫是父皇说要来，她肯定也不会来。

但来这一趟，她也并非没有收获。

往日里，她只看了一些四书，又年纪太小，没有赶上先皇后开设的学宫教学，是以，知识面太窄，所见所闻不过女子闺中事。

这几堂课讲授的虽然也是四书里的内容，但太师会结合例子，深入浅出，好好分析其中的含义。

这比她一个人钻研着看好许多，光今日一日，她就记了六页的笔记，待回到宫中，她打算将旧书翻出来，再看一看。

有两位公主表明态度，剩下三位，七公主起了身，露出个友好微笑来，因着她的身世，众人与她不太亲厚，但她惯来是个不损人面子的，冷场子也能热出三分来。

“皇姐相邀，自该前去。”

如此一来，便剩下两位了。

无人询问四公主的意见，因为她向来与二公主绑定，二公主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混似个跟屁虫，二殿下将自己抄录的笔记递给她，她笑着接过，望向自己写写停停但没记什么的纸张上，打算誊抄上去。

虽然她大抵记不住，但是二姐姐写了，她自然也要写一份。

“你想去吗？”武辛问她。

四公主武斐眼巴巴地看着众人，“听闻西域的花与中原的花不一样，我还没见过呢。”

“那就去。”

一掀袍尾，武辛站起身，武斐跟着起来，五公主武姜看向七公主那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对着她笑，七公主武枝并未理会她，笑问，“不知父皇赏给皇姐的是西域的什么花？”

武玉的目光在几人游荡，缓缓站了起来，红色的衣裙被风吹起，系在腰间的五彩玉环吹落在下，碰撞发出清脆响音。

她慵懒应道，“是个有趣的名字，名叫真假面。”

武姜跟着问，“是个好名字，不知有什么由头。”

“这花花开两朵，待到成熟，一朵凋零，一朵绽放，西域人就将这凋零的称为假面，惑人心神用的。”

“那那朵活下来的就是真面了？”武姜抢着答。

“就你聪明。”

两人一唱一和，演这一出戏码，武枝早年泥潭打滚，是个混不吝，就算这出戏码中有她，她也并未动气。

毕竟，她是真面，假面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