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烽陪着挽竹用过早饭后,就带着随从去文华馆了。以他的年纪其实早就该出宫建府,入朝领差事了。
但因着皇帝的顾虑与韦家的阻挠,他一直并未正式册封入朝,只是偶尔能在朝后,去御书房在旁听政。
穆玄烽的黑靴踩过地上刚落的枯叶,他倒是并不着急这些。
不封就不封吧,反正也没耽误他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且再怎么说,他穆玄烽也是大庆这一朝的皇长子,他不入朝后面的皇弟们也没法越过他入朝,韦家想要拖下去,就由着他们拖吧,且看穆玄琅着不着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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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离重阳朝宴越来越近,可朝中却丝毫没有轻松与欢欣。
与北地交战的军情,一次又一次地传回到朝中,虽然并未泄露太多具体的消息,但是阖宫上下得氛围却越发压抑。
入夜后,永隆殿中,挽竹又一次没能等到穆玄烽按时回来,听跟在他身边传话的太监说,又被皇帝叫去旁听北地的战事了。
挽竹安静地倚在门边,看着外面宫灯的光晕中,被秋风摇曳着的枯枝残叶。
老太监福德看着他那副沉默的模样,忍不住拿着拂尘走过来,笑着对他说道:“殿下能去御书房听政,那是好事,你这孩子发什么闷?”
“可是,听政也要吃些东西呀,”挽竹转过身来,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听那边伺候的人说,御书房谈起事来,只能用些荤素点心。”
“还有这天,又起风了,殿下回来的时候冻着了怎么办?”
福德看着挽竹越说越着急,那模样当真惹人怜爱,于是就说道:“罢了,你怕殿下冻着,等到那边快散了的时候,你去给殿下送披风就是了。”
挽竹被他这么一提醒,那双漂亮的眼睛立刻高兴地弯了弯,向着福德又俯身行礼:“多谢福德公公提醒,我来给您老泡茶……”
说是等到那边快散的时候再去,可挽竹哪里等得下去,没过多久就寻了个由头,抱着穆玄烽的披风,就出了永隆殿。
他也并不敢这时候就去御前,可时候又确实太早,只好转弯去了御花园中,缓缓走着打发时间。
这深秋夜间的御花园,四处都可以说的上是人迹罕至。玉液池里漾着涟漪,即便每日都有人打捞,却还是飘着零星的枯叶,就连里头的大头鲤鱼都看不见了。
挽竹无聊地沿着湖边的长廊走着,过了玉带桥就到了太湖石假山旁。
这边虽然道路崎岖,但是却背临着一墙之隔的暖殿,所以秋日里也被烘得暖暖的,偶尔有宫人会躲在此处偷闲。
挽竹这会也觉得冷了,本想着也去那里暖一暖,可谁知刚走近那假山外,就听到里头几个小宫女,在说说笑笑些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
“贵妃娘娘真的要求陛下给大殿下指婚?”
“当然是真的,这事起先还瞒着各宫呢,听说是已经要准了,才放出的消息。”
“那是娶哪家的小姐呀?”
“听说是奉国公卓家的女儿……”
挽竹不知怎么的,就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假山外,听着那些小宫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他家殿下的婚事。
这是好事,殿下总要成婚的,国公爷家的女儿听上去身份高贵,也不失为良配。
但挽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的心里像是不知被灌了什么东西,沉得他喘不过气来,连视线都跟着模糊了。
他使劲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可脸上还是落上了冰凉的水痕。
这会他也不想去给穆玄烽送衣裳了,更不想回到永隆殿去,自己一个人抱着穆玄烽的披风,在寂寥安静的御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不知自己走了究竟有多久,全身都已经被风吹得凉透了,双脚也又麻又痛。想要转个方向,踏上枯枝间的石阶时,却脚下一滑,身子歪了下去。
挽竹这会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惊呼,已经做好了要摔痛的准备了,可没想到等待他的却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身后温热又宽敞的怀抱。
“天这么凉了不在宫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穆玄烽从御书房出来,回到永隆殿中没见着挽竹,找来福德一问才知道,小太监竟然自己出去了好一会了。
这半夜三更的,穆玄烽当然不放心,就亲自带人出来找,不曾想竟然正好撞见挽竹从石阶上摔下来。
“殿下?”挽竹被穆玄烽抱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低低地叫着,可心里头还是难受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