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梣的话音刚落,蔓延掐了他的软肋一把。
杨言一天天的工作量繁重,既要抓教学,又担任了教务处主任的职务。
劳烦这么着,还得时不时地照顾他们几个不省心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
谁的用心换不来小孩子的认真?
段绸和许崇都讪讪地傻笑。
他俩儿是鲜梣的忠实跟随者,即使面对的是尊敬的杨总,也会保留属于自己的主张。
杨言却笑道:“我不是孙猴子,你是!不是我给你划圈儿,是你给我划道儿。”
蔓延把头别到墙的一边儿,不让人看清自己的表情。
鲜梣捧起双手,搓了搓脸,“我说的就是实话,应了那句:‘变动不如安静’。我比谁都渴望安静,那也得是在周围环境允许的情况之下。”
杨言冲那几个一摆手,“你们散散吧。班长去我办公室。”
他们鱼贯而出。
“许崇!”
“哦。”
许崇有点魂不守舍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蔓延的脚后跟儿。
“今天晚一,还是我的课,你把布置的作业收上来。”
“知道啦!”
许崇在嘴上应景,心里却想着蔓延的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他又长高了,还是鲜班长把弟弟照顾得无微不至。
“蔓延!”鲜梣叫。
蔓延不回头,还是往教室外面走。
“回家做语文卷子去。”
我想等你一块儿回家。
段绸也一直跟着蔓延,在楼梯口,刚想说话,就被许崇拦住了,“班副儿,你先去餐厅好不?”
女孩看看学委那个渴切的眼神,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许崇用目光追寻着鲜梣进了办公室的门,才回首看蔓延。
蔓延从台阶上找了一个不碍事儿的地方席地而坐。
“我们能说几句话吗?”
“我又没把你嘴用针缝上。”
蔓延坐着,他站着,怎么待都不自在。
他只得往下迈了两三个台阶,蹲了下来朝上看着。
沉默的男孩。冷淡成日常。
依然故我的男孩。即使开口就是犀利,也是让人心动不已。
蔓延和鲜梣来了不到十天,许崇似乎才明白过味儿来。
谈不上败不败的,蔓延压根儿就没回应过他的告白。
“虽然我不太了解李结,但总感觉他不会轻易罢手的。我担心班长——”
你是不是能阻止事态的发展?
“我跟太上老君又不熟,借不来他勒袍子的腰带。”
所以你就别指望我能用幌金绳捆住他。
本来是笑话,但说出来令人不能笑场,甚至不寒而栗。
许崇紧张得抿了抿嘴,低下头,沉思片刻,“我是坚定地站在班长这边的。”
蔓延两手攥在一起,看到下面有几个同学往上走,便说:“你去吃饭吧,待会儿还得上课。”
“那你呢,等班长一起回家吗?”
“他是我哥,这里面有什么疑问吗?”
许崇后背的汗都下来了,再抬首,看了看男孩子清朗的面孔,摇了摇头。
“没有……”
蔓延并没有再继续等人,学委走了没多久,他也就回家了。
许崇的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进门把车子一扔,叫出租就到了老街。
老房子里边并没有人,奶奶早就回了阏氏陵,而胡姨也回乡省亲去了。
冲完澡,换了一身旧衣裳儿,坐在狭小的书桌前写卷子。
遇到难题,卡壳之时,他也会把思绪飘到窗外。
楼下的洋槐树里有一阵一阵的蝉鸣传来,并伴有小孩子的嬉闹声。
曾经的儿时乐园没有转变多少,而日益长大的少年却早已没有了欢笑的概念。
外头有敲门声。
蔓延把一道填空题写完才起身开门。
鲜梣拉着一只行李箱往里进,“帮忙倒杯凉茶好么,我渴得嗓子冒了青烟。”
“我家下水道又没堵,抱着水笼头灌去呗!”
蔓延瞅都不瞅他,往自己的小房间走。
“大节下的,让我从西巿追到东巿,”鲜梣一把将人扯住,“你真不心疼我?”
鲜梣的校服已经换掉,一条高档的牛仔裤上面,搭配的却是蔓延那件旧背心。
“你还懂心疼?”
蔓延翻了翻白眼,故意不看自己的旧衣裳儿。
“还在为杨言鸣不平?”鲜梣轻笑,“你寻思我撒谎早成习惯?”
难道不是吗?
你跟奶奶编谎我手伤的来由,可以不计较,可对于恩师,怎能如此豪迈?
“我有我的安排,你有你的小九九,我们事先没有沟通好。但在这个特别的节日里,我和你是一根绳子上的俩蚂蚱,跑不了你,也飞不了我。”
你做你的蝗虫,我做我的人类。
“我让善漠老师给我排了课!”
蔓延脸上的怒气在上升。
鲜梣的两手扣住他的手腕,眯眯笑,“咱们过节,你也得让老师亲人团聚不是。”
话口儿再委婉,蔓延也明白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他又替他擅做主张。
学费是人家交的,鲜梣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蔓延两手一摔,鲜梣也没再坚持,就放他去了。
摔完他,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