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宇下意识地转身逃离，他低着头，眼中有很强的躲闪，“你认错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有时候做梦做多了，即使是噩梦反而难以醒过来。孙淼好像一个给他当头一棒的人，硬生生把他从梦境中敲醒。

但是，现实比梦境更加可怕。不如一直当个鸵鸟好了。

孙淼直接抓住他胳膊，察觉出来他的神色有些不对，“霍哥，你怎么啦？”

霍令宇自从离开李氏国际以后，再也没有跟她联系过。一晃过去就是两年，一开始怎么都联系不上，自己还委屈伤心了好久。问了路顶顶才知道，霍哥也没有联系过他。

一个男人，仿佛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一样。那些有关城南爆炸案的贴子不知道被谁删的七七八八，连网上都没有他的痕迹了。

下一秒孙淼发现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她向周围看了看，似乎有个黑衣服的男人一直在他们周围巡视，此时只是接了一个电话，视线并没有向他们投过来。

孙淼福至心灵，悄声说：“你现在……是不是不太方便说话？”

霍令宇的目光闪烁，还是没有说话，步伐倒是停了下来，任凭她拉着。

他用最大的勇气默许了这个事情。

孙淼立马从包里抽出一张便签纸，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塞到他的手心。

此时那个黑衣男人挂断电话，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下一秒，他抬脚走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孙淼装作陌生人跟霍令宇擦肩而过，她轻声道：“你有任何困难，打给我。”

黑衣男人望着孙淼远去的背影，对还未缓过神来的霍令宇说：“霍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霍令宇缓缓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没事，突然感觉有点头晕，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把那张小小的便签纸攥在手心，几乎被汗水打湿。

他把推车里的婴儿用品一项一项放回原来的货架。那黑衣男人又奇道：“霍先生，您这是……不要这些东西了吗？”

他申请出门的时候用的就是要采买婴儿用品的借口。

霍令宇摇摇头，喃喃道：“它们用不到了。”

李行简回公馆的时候，看见霍令宇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弯着脊梁，腰间还绑着那个可笑的小枕头。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才抬起头，双眼无神，看着李行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今天不是去买东西了吗？”李行简把外套交给后面的人，整个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向他走近，“给孩子买的东西呢？”

听到“孩子”这两个字，霍令宇眼睛有那么一点光又迅速暗沉下去，低声说：“我不想买了。”

李行简皱了皱眉，就当他又犯病， “不买就不买，随你。”

他在霍令宇对面坐了下去，看着他头顶的发旋。

他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已经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的区别，现实是白，幻想是黑，霍令宇就是一直在黑和灰之间徘徊，踌躇不前，不想也不敢踏过那个边界。

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念头，是不是把霍令宇送去治疗才是正确的事情呢？自己每次心里露出点苗头，看见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的他，怎么也狠不下去心。因为霍令宇被治疗好了，那个孩子就会消失，不会有人记得她。而自己就像抹杀了她存在的主谋一样。

每每想到这里，在商界叱咤风云，抬手间便拨弄得众人风起云涌的李行简，却感觉自己下不去手。

李行简突然想，霍令宇就那么疯一辈子，自己就那么养他一辈子好了。两人有一个虚无缥缈、不会降世的女儿，勉强也算一家三口。

三角形最稳固，最坚韧，不管什么样也不会被拆散。他这样漫无边际地想。

霍令宇倏然开口说话，打破了两人面面相觑的宁静：“这个孩子，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李行简回过神来：“什么什么打算？”

“就是……她出生以后，你会怎么对她和对我呢？”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里充满着惴惴不安，眼神都没敢直视李行简。

李行简忖度，孕妇是会因为激素等原因患得患失，难道霍令宇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又突然感觉有些好笑，自己刚才的想法简直就是糊涂，哪个孕妇都会因为这个原因影响心情，但是霍令宇不会。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清了清嗓子：“你觉得呢？她出生以后你会怎么办？”

家里有霍令宇网购的一些育儿书籍，平时睡前李行简在看新闻，霍令宇就抱着一本书啃，看的认认真真还记了笔记。

两人明明干着不相干的事情，却非要在一个空间里。

他知道霍令宇会说些什么话，且不说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大概就是好好养她，他们一起当好爸爸云云。

他的思绪再一次飘远，孩子是压根不存在的，霍令宇的精神能承受的住吗？实在不行就去领养一只小白猫回来好了，他和霍令宇一起坐在花园里看着小猫在花丛里乱扑，何尝不是一种天伦之乐其乐融融。小猫也会生小小猫，小小猫会生小小小猫，他们就一代一代继续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