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愤怒,被揭穿的霍令宇此刻心寒更多一些。
这些年他对高臻,说句掏心掏肺丝毫不过分,甚至是家长会,他也会百忙之中过来参加,末了还会送点东西,怕高臻孤儿的身份被其他同学嘲笑,想让老师多照顾一点。
也许,跟父母惨死相比,这些小恩小惠压根都不算什么。只要霍令宇是霍强的儿子,只要他是霍家的人,那么从一开始便错了。
“我父亲……对不起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道歉可不够。”
高臻慢条斯理地说,俯下身子,掀起霍令宇的睡衣,将嘴唇凑了上去。
申城天空上一道闪电破开云雾,带来千万的轰鸣,没过多久便是倾盆的大雨,慢慢路边聚集起了水,随着狂躁的风一圈一圈像海浪一样冲洗着路沿石。
新来清理的人堪称鲁莽,丝毫没有怜惜之情,将水搅和搅和泼向路边冒出来的野草。草叶上带着灰尘,痛苦地弯起脆弱的枝茎。
窗外的雨水声愈发强烈,空气里除了泥土潮湿的味道还有淡淡血腥味,有人心领神会低头一看,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积水中混杂了淡淡的血沫。
那人却更加兴奋,嘴里还不停嘟囔着:“霍哥,你有没有病啊,不会传染我吧?我可是第一次呢。”
他歪头低声笑笑,亲了亲他满是汗的额头,“我开玩笑呢,有病也没关系,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我下地狱,你就殉情好不好?嗯?”
霍令宇脑中某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下唇都要被他咬肿,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抓住床单的手用力到发白。
停下,求求你停下。
高臻说:“你别咬自己的嘴唇啦,你叫出来嘛,我想听你的声音。”他的语气像是一个弟弟在向哥哥撒娇,他蹭着霍令宇的脖颈,嘴里急促吐出几个音节。
“你是这样叫的吗?我学的像不像?在我梦里你都是这样叫的。”
他听见高臻的话,咬嘴唇反而更用力了。
风吹雨打和粗莽的清扫行为几乎要把野草折断。
高臻看了他的动作,眼底更加晦暗,装模作样的笑容褪去,他冷哼一声。
痛苦、粘稠侵袭着霍令宇的感官,但是他的心脏却感到阵阵凉意。高臻敢那么对他,自己这么多年的补偿全都功亏一篑。
他没有感到丝毫的快感,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霍令宇慢慢闭上了眼睛。
完了,一切都完了。
高臻起身去浴室冲洗,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霍令宇颤颤巍巍把被子扯过来,整个人都缩进去。身上撕心裂肺的疼,此刻的他想埋进地里,不想看见任何人。
哀莫大于心死。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防盗门被踹的阵阵作响。紧接着“轰隆”一声,门被彻底踹开。一群保镖鱼贯而入,中间簇拥这一个兰枝玉树的年轻人。
李行简。
他直奔卧室,一打开门便有那种味道,还掺杂着丝丝血味。李行简脸色一白,下一秒便看见了蜷缩在床上、微微颤抖的人影。
高臻在床边抚摸着他的头发,手指缠绕着他的发丝,看见他狞笑道:“你来真是不巧,霍哥已经是我的了。”
李行简的怒意瞬间升腾而起,足以山崩地裂。在理智消散的最后一秒,他落下锁,吩咐保镖谁也不准进来,他要跟高臻一对一。然后他冲上前去,与高臻厮打起来。
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斗兽场。
拳拳到肉,间或掺杂着几声闷哼和脆响。双方打的你死我活,每只眼睛里都有难以隐藏的杀意。
起初高臻还能跟李行简打的有来有回,但他再怎么年轻力壮,也架不住对面是个真材实料训练过的货色。很快他就被压倒在地,一拳一拳往他头上招呼,每一次都想置他于死地。
李行简别的地方不打,专挑头和脸。
世界摇摇欲坠,眼睛里的视线慢慢染上了血红,迷离又混乱,血液的红和深夜的黑交织在一起,形成大块大块的颜色。直到高臻脸上血肉模糊失去意识,他才喘着粗气停手。
地上不知道是谁的血,一圈一圈打着圆粘稠地向外扩散。
房间里的血腥味占了上风。
李行简扯过纸巾,嫌弃地擦了擦指关节上的血,然后用被子把霍令宇裹起来,右手托着他,左臂挎起他的膝窝,将人打横抱起。
他低头一看,霍令宇双目失神,像是失了心,刚才的打架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波澜,似乎毫无知觉,睫毛上挂着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