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宇就那么待在家，一待就是两个月。

自从他离职，网上的舆论就慢慢平息下去，最后又被新的热点话题掩盖。没有人再提爆炸案了，也没有人再替受害者们伸冤。

但霍令宇总是闲不住，怕是年轻时打工的习惯落下了，无所事事一天就有一种负罪感。李行简嗜甜，他没事就琢磨甜品，正好城区内有家连锁西点店招小时工，工资待遇给的还可以，也就是陈列摆货清洁之类的工作，人多起来还兼顾收银。

苍蝇腿也是肉，霍令宇试着去应聘，结果真被选去了。

至于为什么是小时工，因为李行简肯定不会让他出去工作，他可以趁着李行简上班的时候出门，等到下班前再回来。

明明是赚自己合法的工资，还要跟贼一样。

他其实还有个私心，自己没事还可以偷学点做甜点的手艺，回来给李行简做。

几个月过去，快到了过年的时候，申城难得下一次雪，薄薄的一层但弥足珍贵。几个同事都说下班要去拍照，霍令宇从北方来，对雪没有那么好奇，但他还是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咧嘴笑笑。

鞍城下雪的日子不少，他经常带着高臻和其他的小孩去打雪仗。

一想到高臻，他忙着对账的手停了一下，自从那通电话后，李行简把他拉黑，之后霍令宇偷偷又把他加了回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高臻会不会对他喜欢男人这件事有什么反感，平时会闲聊几句，倒是再也没有见过面。

店门打开，一阵寒风突然闯了进来，隐约有沉稳的脚步声，霍令宇低头喊着“欢迎光临”，没瞧见一个身穿棕色大衣的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察觉到人的靠近，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看，便愣住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好久不见的高臻站在他面前，咧嘴笑笑。还是那个熟悉的笑容，几个月不见，他的个子好像又高了一点。

高臻似乎偶遇他十分惊喜，但并没有戳穿两人的关系，他装模作样地收回笑容，对着霍令宇说：“店里有什么推荐吗？”

店长是个四十余岁的女人，看见高臻的一瞬间眼睛都直了，她凑上前去：“先生，看您想吃什么。我们店里的核桃拿破仑非常经典，生巧熔岩蛋糕也是招牌……”

“我听他说。”高臻打断她，眼睛望着霍令宇。

霍令宇提了几种店里的甜点，这些都是他尝过觉得确实不错的。

“那我全都要了。”高臻眨眨眼睛。

结账的时候，霍令宇递给他袋子，高臻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下班后我在店门口等你。”

等到店里接待完最后一个顾客，把剩下的甜品扔掉，食材收拾完，霍令宇下了班，他是最后一个走的。

他关上店门，就看见高臻站在不远处，提着一大袋甜点，右脚在雪地里踩来踩去，来回碾磨。那一块洁白的雪被他踩得发黑，听见关门的声音他转过头看，本来毫无感情的眼睛里又立马亮晶晶的了。

霍令宇走到他跟前：“等很久了吧？”

“只要等的是霍哥，多久我都愿意。”

霍令宇听见这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他笑道：“这么多日子不见，嘴是又甜了？”

“对啊，吃多了霍哥店里的蛋糕。”高臻顿了顿，“你呢，你过得好吗？你跟他还在一起吗？”

霍令宇想起这个事情，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拉黑你我替他向你道歉，李行简只是脾气有点差，并不是什么坏人。”

高臻“哦”了一声，过了半晌，又说：“你跟他在一起，你确定你是真的幸福吗？”

他抛出一个简单又高深的问题。

见霍令宇一愣，他继续乘胜追击：“我那么长时间没有跟你见面，也是希望你能再次审视你和他的关系。现在跟之前有变化吗，你对他的喜欢还是一分不减吗？”

高臻问的霍令宇一愣一愣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些话，他又转念一想，估计是自己喜欢男人这个事情对高臻来讲还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高臻估计是想把他拉回“异性恋”的正道上去。

霍令宇慢慢点了点头：“一分不减。”

高臻肉眼可见的失落下去，他闷闷地说：“好吧，是我判断错误了。”

霍令宇揉揉他的脑袋：“你以后也会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的，你只想跟他共度一生，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两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高臻的公司做的火热，还被学校里的创业课拿去当经典的案例，赚了一些钱后也从寝室搬出来了，租了一个大房子，没事霍令宇可以去他那坐坐。

霍令宇答应下来。

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家李行简估计要质问他了。霍令宇跟高臻匆忙告别后，抬腿奔向地铁站。

在他的身后，高臻的笑容逐渐敛去，眼底晦暗不明，面色跟周围的冰天雪地一样的温度。他缓缓抬起一直未动的右脚。

那是一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蛾子，一个指节大，好不容易脱茧而出，估计是想要躲起来抵抗严冬。而它现在，被高臻碾得稀烂，爆出来的汁液混着泥土和脏兮兮的雪。

而始作俑者转身离去，并未施舍任何一个眼神。

年关将至，霍令宇采购了许多新年装饰的东西，把家里布置的红红火火，恨不得把李行简的衣帽间都凿个洞串灯笼。李行简扫了一眼，嘲笑说原先的装修是斯堪的纳维亚风格，硬是给霍令宇软装成了东北屯子，就差铸口铁锅炖大鹅了。

霍令宇低头说：“东北风怎么了，多么热闹。”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在包水饺，大年三十自己吃。李行简过年要回他父亲那边的，不可能带他回去，早就跟他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