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蒋被带进一间会议室,少年因为陌生,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关门时,Jason拍拍他的肩膀,说,“别害怕,没事。”
听到这句话,他的肩线慢慢放松下来,心底的惶恐也随之消散。
这是一间很老旧的会议室,深红色的会议桌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陈蒋坐在一侧,由于紧张,怀里的书包被攥出奇形怪状的褶皱。
他抬起眼皮打量对面的一男一女,斟酌的抿了抿嘴唇,问:“我能喝水吗?”
女人站起身,把桌上摆放整齐的矿泉水递过去一瓶。
也许是紧张的缘故,也许是刚经历高强度比赛,陈蒋此时觉得脑袋嗡嗡响,喝光了一瓶水都没能缓解。
“别紧张,我们今天找你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女人缓缓的开口,语调很轻柔。
陈蒋没出声点点头。
“7月6日,在集训营里练习扑垒时,你受伤了,是吗?”女人在问,男人在一旁记录,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对。”陈蒋惜字如金。直起腰时,脖子上的球棒吊坠撞在扣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你能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女人问。
这种问话好像只在刑侦剧里见过,陈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说:“我们七个人跟着投手教练排队练习扑垒,第三轮扑倒时,不小心被金属物品划破大腿,受伤了。”
“过程中有人强迫你吗?”女人看出少年的紧张,又推过去一瓶水。
“没有。”陈蒋脱口而出,“扑垒是球员的必备技能,常规训练。”
“常规训练怎么会受伤?”女人好像并不相信他的话,卯着劲要从他的言语里撕开一道缝隙。
少年人对这样字斟句酌的套路并不适应,三言两语就被问烦了。
陈蒋皱着眉,抬高声音,“是我自己受伤的,金属扎进肉里,在地面滑行了10几米,把皮肉都豁开了,伤口有10公分长,1公分深,比刀割还整齐。”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不满和愤恨,血淋淋的画面感,让女人停顿两秒。片刻后又接着问:“你再描述一下,是什么东西划伤的?”
陈蒋忽然被水噎住了,小声回复,“是我自己带的项链,一根小巧的球棒挂件。”
说罢,他拽起脖子上的挂件,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银色的小球棒闪着耀眼的光。
一直忙于记录,低头不语的男人忽然开口,“我能拍个照吗?后续上报的材料里最好留个照片。”
陈蒋一句草卡在喉咙里。直接扯下项链,没好气的扔过去。
金属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训练时不允许带饰品,你难道不知道吗?”女人还在滔滔不绝,不带任何感情的发问。
“知道。”陈蒋表情释然,人类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有人为梦想吞下委屈和不甘,有人只是在机械的完成一件工作。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感同身受,没人会为他伤感。
“那你为什么要戴?”女人又发问。
为什么?
他并没想过这个答案。
十岁之前他一直是替补,因为没上过几次场,从来不敢去领奖,后来他成了正式队员,联赛拿了第四名。蒋琳订制了这跟球棒挂件送给他,上面刻了一排字:陈蒋的第一次胜利。
是哪种胜利?比赛的胜利,还是战胜了自己的胜利。
他琢磨不出所以然,却很笃定的对女人说:“因为它是我的信仰,是我努力后的第一次回报。”
*
集训营里,比赛进行的很焦灼。
陈蒋走后,许宁中继上场。
高手之间的较量不到最后一刻,谁都难以预测输赢。
许宁和陈蒋人来疯的性格相反,是慢热型选手。尽管一直在牛棚里磨练手感,上场后依然没能快速进入状态。
趁着许宁的调整期,红队快速拿下两局。
直到第六局许宁才渐入佳境,扳回一局。
现在比赛进行到第七局。前六局的比分是4:2,蓝队领先。
许宁站在投手丘,准备投球。
同为投手,许宁的投球技术和策略与陈蒋不相上下,唯独缺的就是那股不服输的倔劲。棒球比赛就是一场博弈,心态上差之毫厘,结果上就失之千里。
场下能轻轻松松投出150+的球,场上却总是因为某个小失误被打者带乱节奏。所以许宁在场上特别依赖赫飞,不管球被打飞多远,队长总能快速反应,及时组织把球传回内场,是他的定海神针。
所以许宁才会像迷弟一样追随赫飞,去同一个俱乐部,申请同一所大学。
“许宁,放开投,你背后有人。”
听到这样的话,许宁晃了晃手套,向身后的队友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