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岑云回从车库背到二楼这段路程,是贺知安最痛恨这栋别墅没装电梯的五分钟。
深胡桃色的实木楼梯平时看上去复古优雅,换个光线就能在这里演《继承之战》,真的负重70多公斤爬上去,只想分分钟砸了卖废品。
贺知安颇有些吃力的推开离着楼梯口最近的主卧,把岑云回扔在床上,他揉着被压酸的肩膀,觉得自己颈椎都有些伸不直了。
岑云回睡得沉,饶是贺知安再怎么折腾,都无动于衷,活像具精致的等身BJD娃娃。
全身可动,造价不菲。
贺知安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外套脱下来。
室内温度高,穿着衣服睡觉难免不舒服,但给个熟睡的人脱衣服也并不是是件容易的事儿,折腾来折腾去,出了一脑门子汗,袖子拽下来一半,另一半还压在岑云回身子底下,纹丝不动。
一时间,两人靠的很近,一般这样的距离下,岑云回总会不老实地讲些什么,又或者做些什么,闹得贺知安恼羞成怒。
而这一次,那对眼波似水,总因为深情款款而显得没什么说服力的双眼紧闭着,杀伤力骤减,疲倦的青黑透过眼下薄薄的皮肤泛出来,让他平添几分憔悴。
贺知安心里不太是滋味,总觉得因由总因他而起。
他们两个人,折腾来,折腾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这些天,像个戏台班子演得蹩脚戏,拙劣可笑,虽有可取之处,但总有一天,会唱罢了大轴,收官谢客。
他们毕竟不是真情侣,没法真的立于瞩目之下,迎接众人“卧槽”的惊呼。
但岑云回是怎么想得呢?
贺知安咬着嘴唇,把死皮撕出了血,痛意慢慢发酵,变成一点鲜艳的红色。
他不知道。
也许是觉得自己好玩,又或者是不愿意承认,但岑云回把自己这“丧妻另娶”的人设修饰地太完美了,总会让贺知安产生一种,无从下手,无所适从的恐慌。
贺知安暗暗骂了一声,继而又失笑着松开手,转而坐在床边,吐出一口长气来。
怎么有一种自己就要完蛋了的既视感啊……
这样可不行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平时里总是在摄像机前衣冠楚楚,从容不迫,轻轻杀死全球最美面孔比赛的岑云回,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凌乱的床垫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充电线和耳机在枕头下大刺刺的伸出来,另他有些不舒服的翻了个身。
贺知安借势把另一半外套给他脱下来,从柜子里又抱出来一床新的薄被,盖在了岑云回身上。
做完这些,他拉上窗帘,滑轨“刺啦”一声将漫天雪色关在窗外,房间再次陷入了昏暗的寂静之中。
岑云回一直睡到傍晚,熬夜带来的反扑像是持续性的阵痛,比起胃痛来得更加持久。
他抹了一把额头热出的汗,掀开被子,陌生的绿色印花让他迟疑了片刻,目光微移,才发现那床搭在椅背上的,贺知安盖过的被子。
不由得,岑云回有些吃味,只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房间门便从外被推开,贺知安扎着他的粉围裙,刘海被发箍收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角。
贺知安俨然一副这货怎么醒了的表情,不太自在的咳了一声:
“你好点了没,要不要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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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灶上还煮着粥,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孜孜不倦的重播着懒人做饭小视频,贺知安不太好意思的调了静音,摸了摸鼻子,将火关上。
视频里教的是番茄滑蛋牛肉,但外卖来的三样食材在“图片仅供参考”的路数上各有千秋,两个小番茄从主菜变成配菜,倒是鸡蛋拔得头筹。
模样是有了,味道嘛,岑云回不在乎这个。
贺知安倒是一股子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扭捏,颇有一种这锅里不是菜而是自己下半辈子人生的窘迫,一直低着头,默默盛碗,暗暗流汗。
两人一盛一放,倒是没由来的默契。
待坐定了,贺七七也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一路小跑了过来,拖着尾巴坐在贺知安凳子底下,开始专心致志的舔毛。
“其实,咳,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贺知安搅着碗里的红枣粥,热气扑在他脸上,熏得人眯了眯眼,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抬起头,两枚红枣绕着汤匙在粘稠的米汤里打转,一圈又一圈,陷在旋涡的正中心。
岑云回嗯了声:“你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要是你不想说,也可以不用回答,因为确实还挺冒犯挺直接的。”
贺知安的动作越来越慢,语速却越发的快,仿佛只要前摇够长,叠甲够厚,就能当做反伤技能来用。
“就是我好奇,纯粹好奇,我们两个现在关系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当然不正常,岑云回放下筷子,视线落在贺知安翘起来的头发丝上,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非但关系不正常,现在,他总觉得连自己也不太正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