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票上车，两家人把后排的座位占去一半。林泽远被二哥抱着坐在靠窗的位置，仔细打量着这辆大车。

他坐过拖拉机和小姑家的小汽车，第一次坐公交车。只觉比拖拉机平稳，比小汽车宽敞。

但他很快就不这么想了。

车子走走停停，不断有人上车，不一会儿就把车厢挤满。

“往后站一站，往后站一站。”售票员扯着嗓子不断喊，“筐子往脚边收一收，鸡鸭看好了，飞出窗户可捡不到啊。”

话一刚落，一位大伯筐子里的鸡就差点跳出来。

大伯连忙拎住鸡翅膀，将鸡脚上的绳子缠得更紧，把鸡塞回筐里。

阿嚏——一片鸡毛飞到林泽远面前，他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小鼻子。

“……”

这车宽敞是宽敞，但人一多就闹哄哄的。再加上天气热，还有人带着瓜果家禽，车上的气味一时复杂起来。

林泽远把脸朝向窗外，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将车内的喧闹嘈杂甩到耳后。

颠簸了快一个小时，公交车终于驶入市区。

两家人在百货大楼下车，邱秀珍和王敏敏叮嘱老公看好孩子，抬脚就挤了进去。

邱秀珍：“我和敏敏去看看布料，你带孩子们去看看有没有鱼肝油，再看看别的。”

林福生：“好。”

今天百货大楼上新，挤满了顾客和瞧热闹的市民。看一看又不犯法，不少人虽然没钱，却很爱逛百货大楼。

卖布的售货员今天不知接待了第几波只看不买的，一见又有人来，没好气道：“不买别乱摸啊。”

邱秀珍伸出去的手一顿，正要收回手，想与王敏敏说去别处看看。

售货员却瞥见她手上戴的金戒指，顿时脸色一变，拉住她的手殷勤道：“等等姐！你随便看随便摸，挑好了和我说。”

戴金戒指的总该不差钱，不会只看不买吧？

“什么态度？”王敏敏嘀咕一声，心里不太舒服。

邱秀珍却脸色未变，仔细挑选了布料，又问了价钱。

售货员见她问得细，要的量大，越发笃定她是个大顾客，态度越发殷勤。

邱秀珍却放下手里的布说：“这几个颜色我还是不太喜欢，下次再来吧。”

说着便拉王敏敏离开。

售货员：“……”

王敏敏忍笑，对邱秀珍说：“我看你问那么仔细，还以为你真要买呢。”

邱秀珍：“都说这里的售货员喜欢看人下菜碟，从前来没遇上，这次可算是见识了。”

王敏敏：“再去别处看看吧，供销社也有布卖，兴许还比这便宜。”

邱秀珍：“不用，我都看好了，待会叫老林过来买。”

王敏敏噗嗤一笑，朝她竖起大拇指，“可惜我不会做衣服，还是直接买成衣吧。”

另一边，林泽远和霍平野正在食品区逛，鱼肝油已经买好了，他们现在围着冰箱在看汽水。

“你喜欢哪种？”霍平野拱了拱林泽远，“我觉得橘子味的不错，”

林泽远：“你喝过？”

“……没有。”霍平野说，“但你听我的，橘子味永不出错。”

林泽远将信将疑，让父亲帮自己拿一瓶橘子味的汽水。

霍平野：“那我要一瓶荔枝味的。”

林泽远皱眉：“你不是说橘子味？”

霍平野：“不要在一种味道上吊死，我们换着喝，就能尝到两种味道。”

林泽远：“……不换。”谁要和你换着喝？

霍平野仰头：“那爸，我还想要一瓶橘子味的。”

林泽远：“……”

他最终还是尝到了橘子味和荔枝味两种汽水，但不是和霍平野换着喝，而是大哥和二哥各要了一瓶不同口味的，给他尝了一口。

“怎么样？”霍平野问，“是不是橘子味更好喝？”

林泽远捧着汽水瓶别开脸，橘子味确实好喝，但小胖子也确实烦人。

*

百货大楼的成衣太贵，邱秀珍最终没让林福生掏钱买，多扯了几尺布回来自己做。

老二马上上大学，钱得省着花。

“老大老二，过来量量尺寸。”邱秀珍拿着软尺喊道，“阿远也来。”

老大带着林泽远过来，说：“妈，给老二和阿远做就行，我听他们说部队里有衣服发，不让穿自己的。”

邱秀珍顿了下，把高大的长子扯过来：“那你入伍那天，还有休假外出的时候，总要有衣服穿吧？抬手。”

老大张开双臂量尺寸：“我怕您太辛苦。”

邱秀珍鼻尖微酸：“晓得你没几天就要走了，先做你的。”

已经收到入伍通知书的老大挠了挠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林泽浩！”

“林泽浩是不是住这？”

“什么事？”抱着林泽远的老二从窗边探头，看向来人。

“好事！”

穿着绿色工装的邮差停稳自行车，从车后座的布兜里取出一个大信封。

“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