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星子稀疏地点缀于夜幕之上，如同被散落在黑布上的碎珍珠。

段遇知缓缓走近比比东，银色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她在比比东下方的两级台阶上安然坐下，偏头注视着对方。

“伤口还疼吗？”

“对不起.....”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段遇知愕然:“嗯？”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我刚才....”比比东似乎在组织措辞，眼神有些怯，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地在纠结不安:“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我不开心，”段遇知的掌心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但不是因为你。”

段遇知有些恍然，这小姑娘的生活环境应是不太顺利，否则怎会养成这般敏感的性格。

额上微凉的触感让人无法忽略，比比东茫然地望着段遇知:“.....不是因为我吗？”

“不是。”段遇知想也没想，“如果刚才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没有。”比比东眨了眨眼，她其实有些错愕于段遇知这句诚恳的道歉，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受到的恶意比善意要多得多，哪怕是这种最简单口头用语也很少有人会对她说出。

一介孤女，欺负起来简直比路边的猫猫狗狗都要容易。

两人间的气氛顿时轻松许多，比比东看着是没那么排斥人了，又无言静坐了会儿，段遇知带着人走到桌前，盛了碗还有余温的粥，这会儿摸起来温度倒是刚好。

只不过这碗药.....

“要不然...先喝药？”段遇知端起药碗，“药凉了效果不好，还会更苦。”

比比东那点警惕心不由得让她开口问了句这是什么药。

段遇知说这是调理武魂破碎的药。

然后比比东的情绪显然有些不对劲，她用那只没受伤手捏着汤匙，舀着药汁，小口小口把药喝完，整个人显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段遇知不会哄孩子，她就没有和孩子相处过的经验，但比比东这个状态肯定又不能放任不管，医馆那学徒也是叮嘱过的，说她的心里创伤会比较大。

她绞尽脑汁想了几分钟，如果她是比比东的话，这个时候会希望别人如何安慰她？

首先，得说她这不是她的错。

小孩子心眼实，想不通的话容易把自己绕进去，绕进去了就不容易走出来，容易得心病，得让她明白错的不是她，是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施暴者。

其次，就是把那些施暴者打一顿。

应该没错吧。

段遇知还在斟酌措辞语气，就听见比比东声音极轻地在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你没有错。”段遇知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他们一直欺负我。”比比东声音发颤，“我以为...以为等我魂力再高一些....就可以不被他们欺负了，但是.....”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左手攥紧了腿上的衣料，哽咽得几近说不下去。

小孩子的无声哭泣，往往比大声的嚎啕尖叫更能够触动人心，也更招人心疼，眼前的比比东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段遇知垂下眼帘，心尖泛起淡淡的酸楚和疼痛，二者交织在一起。

这种感觉很怪异。

小姑娘抹掉脸庞上挂着的泪，许是擦的劲太大，那片白皙的皮肤上顿时泛起淡淡红晕。

“以后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了。”

段遇知把话说得很慢，语气带着一种类似于对人许下承诺时的坚定不移和认真。

“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手腕魂导器一亮，段遇知的指尖缠绕着一条质地看似极其柔软的绢帕，她轻轻抬手擦掉小姑娘眼尾重新滚落出来的泪珠，动作温柔:“我保证。”

“.....”她还是在无声地哭，段遇知也没想只靠这一句话就让比比东解开心结，眼见小姑娘的眼泪和泄了闸的洪水似的止不住，段遇知又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