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甘菊，深眠花，夜香草，混合蒸馏，再经过萃取，这就是纯露，我一直以‘阿曼达’称呼它，小可爱，这是赫密斯语里的宁静的意思。”

戴莉女士维持着笑容，说着一些科普式的发言。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她对克莱恩应该也说过同样的话，可能是类似于魔法师对麻瓜的，科普知识式放松法？

接着她又跟我介绍了另外几瓶精露。我了解到一些具有灵性的材料，比如龙纹树，白杨树等等，它们在煎煮和反复晾晒后能做成方便携带的精油，有能够让人身心宁静，整个人全身心投入沉静的作用。接着她将精油同样滴入蓝焰，并柔声用鲁恩语诉说着它们在通灵中的效用。

在四散开花香和古老气息中，周围晃荡出一片重影，周遭逐渐模糊，我缓慢地眨着眼睛，只觉得自己眨眼的动作是格外的漫长，等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景色已经糊成了多种颜料，相互涂抹，相互重叠。

而我还维持着清醒。

女神的祝福依旧在起作用。意识到这点后，我依旧保持警觉，强行抑制嘴角的翘起，并半垂着眼睛，作出迷蒙，呆滞，如同初生羊羔般的情状。

“我是通灵者，戴莉。”

涂抹着蓝色眼影和显色腮红的女士微笑着看着我。

“你好。”

我装作吃力地看向她。

“你好，戴莉。”

“人的思维是一座岛屿，我们自己所能感知的便是浮出海面的部分。然而海下所埋藏的部分，它们存在，不被察觉，但是依旧重要。而那片海洋，即是灵界无边无际的天空，灵界与记忆，密不可分。”

她提到了灵界……我内心闪过这个想法。这也是后续神秘学占卜的重要依据。

“你是身体的灵，象征着岛屿裸露的部分，但是你应当了解更多，它们都隐藏在你的身体里，那些……海下的部分，潜藏的，深层的记忆。哪怕浮于表面的部分被抹除，也会残留痕迹，去找它们，将它们回溯。”

戴莉的语气逐渐严肃了起来，她的语言仿佛有种诱导般的引力，拉着我往下沉，去探索我身体里的秘密。但是很可惜，我在女神的祝福下依旧保持着清醒，哪怕放松身心，不去抵抗，都没有能探查到内心有相关记忆的浮出。

“我想不起来，回想不起来，没有这样的记忆啊……”

我将姿态放低，茫然地看着前方，声音十分地轻。说到最后重重地拧了下眉头，显得有些挣扎。

戴莉并没有放弃，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对我进行诱导，重复了三四次，最终确定我不知情。

“回去吧。”

她叹息般地述说，随着她的语音落地，周围变得更加晃荡。等我从恍然中恢复过来，视线已经恢复了清晰，对面沙发上是端坐的戴莉和邓恩，蜡烛上的蓝焰依旧闪着神秘的光芒。

但紧随起来的是仿佛四肢撕裂般的疼痛，我额上爆出冷汗，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出，至少要三四秒无法动弹了。看着我有些痛苦地喘着气，邓恩若有所思地转头询问戴莉。

“你刚刚使用的心理炼金会那些□□徒的理论，让她受到了通灵本不该有的影响？”

戴莉语气平和，面容放松，甚至依旧带着微笑。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那些理论非常符合我接触到的事例。这位小姐，很明显，第一次被这么深入的，探查通灵，而感到了并非常态的紧张。”

为了证实她的话，已经缓慢恢复完的我双手打开，摇了摇手，露出苦涩的笑容。

“真是令人尴尬。”

这坑人的女神祝福的副作用竟然完全保留了。

这对于克莱恩版本的女神祝福可是要麻烦很多啊。我勉强吞咽再吞咽口水，避免自己哀嚎出声。

那之后戴莉跟邓恩探讨起韦尔奇和娜娅的尸体，我知道作为通灵者的戴莉远比她所表现得了解尸体，毕竟这个世界，尸体是可以说话的！在他们得出结论，韦尔奇和娜娅确实是自杀，但影响他们的力量颇为高层，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戴莉表示自己要休息，主动熄灭了蓝焰，并将我们、邓恩和待命的伦纳德都赶出了屋子。

在回程的马车上，我们四人相处的氛围却不复之前的僵硬和尴尬，更加放松，甚至开始互相攀谈，聊起非凡能力。

从邓恩的叙述中，我们了解到百分之八十的幸存者后续都没事，但是根本不敢赌运气的我和克莱恩只想询问万一我们是倒霉蛋该有什么办法。在了解到最保险的办法是成为非凡者，用非凡来对抗非凡力量后，我们又双双陷入沉默。

不过，只怕我现在在想的跟克莱恩现在在想的有很大不同吧。我望向车窗外，此刻夜已至深。在之前就早已下定的决心，就跟这黑夜中的红月一样，刺眼又坦荡。

“我们可以成为非凡者吗？”

我听到克莱恩向邓恩询问。

“嗯，根据情况来看，也并非不可以。你足够幸运，幸运的人在我们这样的群体中会很受欢迎，那位小姐也是事件的间接参与人，更是事件的知情者。”

听到邓恩的回答，我听到克莱恩倒吸一口气的声音，我暗自叹气，也做出睁大眼睛的情态。对面年轻俊美的男性值夜者则若有所思地打量我们，转过脸对邓恩缓缓摇了摇头。

面对我们的惊愕，邓恩用较为低沉的声音回应：

“你们是否觉得非凡能力的获取过于轻易了？不，这并不见得。因为它也需要你们付出代价。首先，就是你的自由，再者。”

他顿了一下接着表示：“值夜者，蒸汽与机械教会的机械之心和风暴教会的代罚者，我们官方非凡者平均每年处理的四分之一事件来自于非凡者的失控。”

中年警官以今天我们所听到的最为低沉的声音说道。

“而这四分之一事件，绝大多数来自于我们的队友。”

这个话题后，伦纳德收敛了不正经的姿态，克莱恩也有些缓不过来，胸口上下起伏。而我知晓非凡者们的秘密，知道没有通过魔药精神烙印核查，经年累月，就会导致的超凡力量失控，但是哪怕知道，我都该继续伪装。

我闭了下眼睛，紧紧地拧住眉头，然后睁开，对邓恩问：

“为什么？”

“嘿，你们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而且这些信息在你们成为值夜者前，我们都不可能告诉你们的。”

对于伦纳德的抢答行为，我内心无声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并收敛自己发散的思绪。

成为值夜者的一员，这本来就是最为稳妥的成为非凡者的道路。这意味着足够体面的薪水，稳定的工作，能了解到更多关于超凡领域的知识——值夜者中除了非凡者还有没有非凡能力，负责处理非凡者杂事的文职人员。

值夜者，黑夜……

我脑海中仿佛又显影出那异世的诡异红月，这让我下意识闭上眼睛想去除那些影响，等我睁开眼睛，来到这个世界的疲惫，怆然，一直演戏作态的痛苦，那些被抑制的复杂情绪，借着我对红月的恐惧突破了内心，撕扯着我的心脏。我不禁望向克莱恩，望向他努力维持着镇定向邓恩询问的褐色眼眸。

我掐住自己的手心，紧紧地凝视着克莱恩的褐色眼瞳，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有我能从中得以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