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意霎时警惕起来,单手握着孤月,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刀鞘,锋锐刀气在刀鞘开合间溢散出,像是吞吐着舌信的蛇。
细密的雨线没有征兆地停了,如同越过了中线,进入另一片截然不同的空间。船夫没有再说话,连湍急的江水都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一面镜子,半点细波也看不到。
隐约间,似乎有喘息声从背后传来,极浅的一声,再仔细听便寻不到踪迹,好像只是他的错觉,从开始就不存在。
周围静得可怕,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逸散出的刀气带着一点微光。
陆明意半眯起眼睛,微弱的光线下,船夫脸色惨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机械拨动船桨。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船夫转动脖颈,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咔——
他嘴唇翕动,好似渴水的鱼,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息声有些像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又好像近在咫尺,紧贴在后颈。
“雕虫小技。”陆明意眉梢轻挑,低笑一声反握孤月,用刀首在桌案上有节奏地叩了三下。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画面却像镜面破碎,布满了裂痕。
‘船夫’有些急迫,耳畔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急促,振聋发聩。
“别喘了。”陆明意有些听不下去,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的谢霜风。
谢霜风也是一脸惨白,不过与船夫不同,他就这么老老实实端坐在原处,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美得惊心动魄。
看来,只有他自己中招了。
最后的叩击带着一点浅淡的金色,细看下着力之处出现了一个繁琐复杂的字符,快就淡了下去。
湍急的水流声再次出现,还伴着船夫的呼喊声和雪妖的‘咕叽’声,视线有一瞬模糊,陆明意用力闭了闭眼睛,眼前的一切才清晰起来。
眼前是翻涌的江水,动荡间溅起的水花扑在脸上,他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谢兄!”
听到呼救声,谢霜风才慢悠悠勾动手里的红线,将呈九十度悬在江面上的人拽了回来:“只是会撞见归月庄的人而已,陆小公子怎的这般想不开,竟想跳江。”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谁想跳江了?
陆明意回到船上,看着毫发无损坐在原处的谢霜风,欲言又止了半晌,一脸憋闷问道:“谢兄刚才可曾听到声音?”
“嗯?”谢霜风收线的动作微顿,隔了几息才缓缓开口,“没听到。”
果然。
陆明意无奈地坐下,朝一脸惊惧的船夫拱了拱手:“抱歉,让老伯担心。”
“没、没事……”船夫被这变故吓得话都说不顺畅,撑着船桨结结巴巴道,“是、是老夫忘了说,三年前崇淮水灾,临水江淹死不少人,之后就时不时有水鬼来讨人性命,我看小公子刚才的模样,像是遇上找替死鬼的了。”
“什么替死鬼敢找到我头上?”陆明意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在场共有三人,谢霜风自不用说,哪怕特意收敛了灵气,也依旧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像这种低阶的鬼根本不敢接近。
至于他,虽然他心窍不全,但孤月所携的灵气足够震慑一切低阶妖邪。
这水鬼放着船上唯一一个普通人不管,反而找上他来,也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小命不想要了。
谢霜风垂首看着酒盏,眼睫轻轻颤动:“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句话,就将陆明意的注意力从水鬼上拉回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听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
刚才出幻象的一瞬,他在急促的喘息声中听到了点不一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