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接起电话后，那头除却一片安静，只余下人微不可察的呼吸声。他奇怪地放下屏幕看了眼，确认是陶源的号码后，疑惑地喂了两声。

“……嗯，是我。”

“阿陶？你还好吗？”

“我没事。”

电话里传出的是熟悉的声音，语调语气如常，沈行不放心地又要再问两句时，陶源先一步打断他的担忧，把自己犹豫了一个上午的事情抖了出来。

“沈行，秦楠不见了。”

“啊？”闻言，沈行陷入了迷茫。

秦楠，那不是日常消失的人吗？

陶源的话继续：“林雁说他五天没出现，就来找你，现在六天了。”

沈行：“……”

他好像记起来是什么事情了。

“那家伙会不会……”

“放心，天塌了秦总都塌不了。”给陶源的猜测否决后，沈行苦恼地挠挠头，瞥眼旁边屏幕上显示的日期，在看到五月后恍然，“我知道了，没事，他没事，他要有事林雁就会让你直接报警了，哪至于喊我。”

说罢，沈行想起他前些日子给人备注里加的新痕迹，深深叹气。

他就说怎么有人会忘记交房租，原来是又到这个时间了。

秦楠性子恶劣，压力太大时会拿周围来消遣。

换言之，秦楠的压力大了，他就会克制不住地四处找事挑刺，从睡在头上的东西有呼吸声，到今天的空气太差不想呼吸，就差给路过的阿猫阿狗踹两脚了。

他的这一点让106宿舍的人苦不堪言，其余几个还装装和气，睡在秦楠上铺的林雁直接下床把这个要睡觉了还在阴阳怪气的玩意撂翻在床上，抱起自己的资料就去图书馆过夜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被人打了一顿的秦楠呆呆瘫着，最后被沈行扶着出去，二人裹着厚衣服，在阳台上无言地灌了一晚上的热水。

第二天，昨晚没说话的两人试探着说了两句林雁坏话，结果却被秦楠从他们自身的成绩到人品喷了个狗血淋头。

至此，106宿舍以独自一人的林雁为分界线，彻底三分天下。

林雁终日泡在图书馆里，秦楠带上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在打工和学业间忙得不可开交的沈行瞅着日子一切如常过着，还是靠到了眼见着就要从一楼跳出去的秦楠旁边。

他和林雁没什么过节，只是林雁这人独来独往惯了，关系谈不上亲近；其余两个人的情况着实如秦楠所骂，秦楠撕破了他们的人皮，二人索性在宿舍里大肆讨论起来，一时间，宿舍里乌烟瘴气的，沈行索性把空闲时间都排满了零时工，其余时间陪着秦楠，给这人疏解疏解压力。

饶使如此，沈行还是给这个宿舍里的关系留了几分颜面。虽然这份颜面的最后，是被人以宿舍情分强买强卖地卖了个干净。

沈行就这样和秦楠搭伙了四年，除却大一时他觉得秦楠说的话过于难听了些，到后来，沈行也不知道是秦楠对着四年舍友情分嘴下留情，还是他已经习惯了秦楠的话，从他的角度看来，秦楠的嘴是毒，但没毒到过分的地步。

一直到大四那年，临近毕业，秦楠比他再多一份准备直博的材料，众人各自为着各自的出路忙碌着。

沈行忙着忙着一回头，秦楠的座位上各种资料摊开着，论文框架搭完了也只是搭完了，本该在座位上的人过了两个小时都还没回来。

沈行把秦楠找出来的资料分门别类地给收拾好了，原本打开的地方夹了诸多书签进去，再帮人把电脑上的数据文档细心保存好了，确认没漏了东西，把所有的东西一齐锁进柜子后，才转身离开了图书馆的自习室。

他在这个偌大的图书馆里转了三四圈，林雁都被他转悠烦了跟过来，到天快黑的时候，二人才在图书馆后面阴影处，找到了躺在那像尸体般的秦楠。

沈行：……

如果不是秦楠完好无损躺那，现在还在眨眼睛，沈行手机上的三位数字险些要播出去了。

沈行刚松了口气，某个已经坏掉了的人施施然开口，成功引爆了跟着找了一下午人的林雁的火气：“这不我们林总吗，一起过来散步？”

林雁的理智摇摇欲坠：“秦总还没死呢？”

秦楠慢悠悠从地上坐起，拍拍身上沾到的草叶，往林雁那头抖了抖干掉的土块，他先前面无人色的脸上多了两分生气：“等着我们林总来埋土。”

“……”

秦楠瞥眼林雁闭紧眼睛想要保持冷静的模样，嗤笑出声：“哟林总好气性，忍了三年还能忍，不愧是当代忍者神龟，是人见了都要夸我们林总一句好个林王八——”

“秦楠我***……”林雁脑袋里名为理智的弦骤然断开，恨恨骂着的同时，林雁直直扑了过去，上来就是一拳。

二人一番好打。

被忽略了的沈行默默蹲在边上看着他俩打了半天，他看来看去，见着这个唇角青了一片，那个眼窝黑了。

天色渐渐黯下去，他还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放在边上支好，给这俩人打个光，方便他俩对准了位置打。

等二人打完，沈行坐在边上，啃完了两个饭团，他怀里抱着的电脑上跑了一半的数据也终于跑出了结果，因为找人磨蹭掉的一下午时间也被补回了些许。

秦楠熟练地把打累了瘫在边上的林雁翻开，坐到沈行边上，从他旁边的袋子里摸出两条热毛巾，给那边地上的人丢了一条过去，自己揣着一条，看向沈行的电脑屏幕。

“打完了？饭团还有，金枪鱼培根牛肉，别的东西也有，自己拿。”沈行余光瞅眼边上脸上没一块完好地方的秦楠，感慨摇摇头，接着敲自个儿的键盘算着数据。

秦楠如言从袋子里摸出零食，看清手头的东西后，又是嫌弃地一丢：“什么土豆泥沙拉，谁还吃草？”

“秦楠你有完没完？”瘫倒的林雁眼睁睁看着盒子飞过自己头顶，许久没打过架，他此刻是一点力气都没了，瞪向秦楠的眼神却是气势不减，“这个是沈行花钱买的，你不吃丢什么？”

“哼。”秦楠拆开根巧克力，叼着往林雁那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捞起被自己丢开的东西的同时，顺手扶起林雁，“别搞，我没力气。扶你过去看第一怎么跑数据的，好好学学，第二名……哎哟！”

被扶起的林雁毫不领情，劈手夺过沙拉盒子，往秦楠膝盖一踹，自己艰难走回沈行旁边，目光直直避开沈行的屏幕，把东西放回沈行的袋子后，就要转身离开。

“坐会儿吧？”在林雁离开前，沈行成功拉住了他，柔柔拉着这人坐在自己身边，又把电脑转了过去，“我在看人说做这个模型的视频，但我刚刚找了组数据试着做了，有些不太对。”

林雁拒绝的话卡在嘴边，他眼前屏幕上沈行输入的步骤没有错误，可结果却和通常能出的结果大大不同。

任凭感性支配大脑行动后，此刻堆积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被宣泄一空，林雁来不及多思索，已经抱过沈行的电脑，对着那组数据和被使用的模型认真琢磨起来，连自己脸上被人贴贴涂涂，一块又一块巧克力喂来，也没察觉到。

被人踹了个狗啃泥的秦楠从草里爬了起来，比方才林雁过来的步子还要艰难地挪回沈行的另一侧，瞅眼被人伺候的林雁：“林总这么大福气——”

他话音刚落，毫不客气的一块创口贴拍上他的发青的眼角。

沈行看着左右两边没个人样的两人，叹了口气：“非得打成这样？”

“我不用，他得。”秦楠倒吸着凉气，昂起下巴，点点那头琢磨数据的林雁。

闻言，沈行打量两眼林雁，见着人确实没下午遇到时候的一身低气压，放下心来。

也是，林雁状态好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他找人的动作。

沈行想了想，继而担心地看向另一边看似满不在意的秦楠：“你还好吗？”

从大一开始，秦楠没能及时把压力发泄掉时，不是加强版嘴炮，就是刻意找林雁打一架。二人下手极有分寸，除了一片青乌，没打出过事，久而久之沈行也就习惯了，守在边上，任由这俩人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