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什么小黑？”周全一愣，伸手想要探一探白逸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要不然怎么满嘴胡话。

可是他手刚一伸过去，就被个头比他高大半个脑袋，身手灵活的白逸偏头躲过。

对于他的举动，白逸皱眉道：“还什么小黑，就昨天才发生的事，你怎么今天就忘记了？”

“我忘记什么了我，”周全见他面色红润，声音洪亮，也没在意，收回手时，顺带白了他一眼，“我看是你睡懵了吧。”

说着，他冲白逸摆手，催促他快点收拾，准备出发回衙门：“赶紧的，大人还等着呢，一会儿要晚了，陈员外不得把我们衙门的房顶给拆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把谁抓了。”白逸双手扒着门框，抵抗着周全推他进屋的力，仍然不死心地想要探个究竟。

周全无心在这件事上与他纠缠，一根根硬掰开他的手指头，将他推进去，落下一句：“你去了就知道，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说完，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白逸望着紧闭的房门：“……”

有刚才那个功夫，凶手都能说出十个。

见周全死活不肯说，非要他亲自见证，白逸没办法，三两下换好衣服洗漱完，跟着周全朝衙门撒丫子跑去。

和昨天一样，试探到衙门的确切位置，白逸远远地将周全甩到身后。

可一进到衙门，周全像是不记得昨天的事一样，拉着白逸的袖子，喘着气说白逸就知道仗着腿长，从来不会体谅他的不易。

言谈之间，没提一句昨天。明明昨日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为何周全像失忆了一样，举了个更久远的例子，就是没说到最近的。

从早上被周全吵醒到现在，身边的一切都透着古怪，这种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经历，让白逸不禁怀疑，难道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周围没有人可以商量，白逸只能按下心底的疑惑，等先处理完眼前的事，再做打算。

他随着周全来到公堂上，远远看见陈员外死死地扯着县令的袖子，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往下淌。由于其他人也在不断说话，陈员外的哭诉断断续续，听不清晰。

四十多岁的年纪，放在现代，还是壮年，但在古代，已经是可以当爷爷的岁数了。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画面，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动容。

不过一想到他纵容儿子欺压平民百姓，甚至将魔爪伸到无依无靠的乞丐身上，那份动容不免显得可笑。

陈员外对于陈朗的所作所为是否知情，没有证据，白逸判断不了。但不管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陈朗不是因为他的放纵，又岂会做出这些骇人的事情。

白逸眉峰夹紧，心里有些作呕。

他走进去，总算听清陈员外的哭诉：“大人，我们陈家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就这么根独苗苗。现在他连个后都没给我留下，就撒手人寰了。”

说着，他大哭道：“这百年之后，我有何脸面去见我们陈家的列祖列宗啊，大人。”

这原来不是在哭儿子没了，而是哭儿子怎么不留个后再没。

白逸瞬间如鲠在喉，憋着一口气，偏过头才吐出去，快速调整好心态，应对这场惨剧里的闹剧。

“生死由命，你现在在这儿哭，还不如赶紧去义庄，给陈朗收殓入土。”县令五官皱成一团，本还带着几分儒雅的面容，这会儿竟透着些许滑稽。

他用力从陈员外手中扯出袖子，不耐烦道：“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多的本官就不说你了。死者为大，凶手我们也抓到了，你快去让陈朗入土为安，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说到这儿，陈员外像是被戳到了肺管子，瞠目结舌地看了会儿县令，随后哭得更大声了：“大人，那是凶手吗？那就是我儿养的一只狗，狗能弑主，这说出去，谁会信？”

此刻白逸才知道，周全口里神秘兮兮的凶手，竟然是陈朗养的那条狗。

物种倒是能对得上，可是身份完全不搭边，昨天还是即将飞升得道的妖怪，怎么到了今天，就变成了死者养的一只宠物。

究竟是他们弄错了，还是昨天的种种，真的只是他的一场梦？

白逸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额头冷汗肆起。

别看他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从小到大，他最怕的生物就是鬼，是连想都不敢想一下的那种害怕。

还好这会儿人多，给他带来了点阳间气。

不对，人多也不代表就一定是阳间，白逸的喉咙再次滚动，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周全的手背，怕被周全发现，还屏住呼吸。

手背和手背相触，传来一阵温度，不像是鬼，他这才稍微安心一些。

心一安，就能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事上。

这时候，本就没剩多少耐心的县令，面对难缠的陈员外，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他的态度，活像是在对仇人。

“狗怎么了？你去义庄看看你儿子的伤口，像是人干得出来的吗？”县令双手抱胸道：“看着你这么难受，本官也不愿意多说你。但你扪心自问，如果当初你多管一管陈朗，他能有今天？”

话虽然没什么问题，但说话的人，也不觉得心亏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