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说出个人名来，罗斯科不得不花点儿时间消化。

“托斯泰因？哦……你说的是那个胡子能编成好几股辫子垂到腰上，身材不高但很敦实的那个托斯泰因？”

“对，”她下意识地压低嗓音，“就是他。”

“他死了。”罗斯科注视着她双眼说，“死了好几年，你要问他情况怎么样，我只能说那可真是理想的晚年。三位夫人，儿孙绕膝，财富满屋，科约特维真没亏待他，在他临死前还接受他来最后一次决斗的请求，亲手把他交给瓦尔基里。”

格尔达一直死死盯着艾沃尔，现在她圆瞪的双眼眼白中爬上几缕血丝。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说话时下巴分明在微微颤抖。

“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啊？我见到托斯泰因时他已经发须白了大半，加上满身伤病，也差不多该寿终正寝了，”罗斯科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继续道，“爱信不信，我罗斯科·哈夫尔森虽然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可以奥丁与父辈先祖之名发誓字字为真，这点规矩我还是得守的。”

顿了顿罗斯科扭出个嘲讽意味微妙的怪笑说：“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对你撒谎？为了阻止你去找他？我可没那精力操这份闲心，他或者你的死活与我无关。而且撒个慌说他还在科约特维堡逍遥自在然后看戏不也挺有趣的吗？要不你就去亲自一探究竟吧，我还有点期待呢。”

艾沃尔的鼻翼抽动了两下，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粗暴推开还在围观的宾客强行挤出条通路来大步流星走向长屋尽头，很快消失在格尔达的视野中。

明知巴尔德肯定不满，格尔达还是果断站起来追了上去。不过她多少还是给丈夫留了点面子，在挣脱巴尔德伸过来拽她袖子的手之后从座椅后边长屋一侧贴墙走，从边门出去屋外。

拦截失败的巴尔德正要站起来叫卫兵，座下突然有人直呼其名吸引他的注意力。

“喂巴尔德！你这屋该修缮了吧？这地砖差点绊我一跤！”

是个面生的宾客，但应当是本地人，巴尔德立马反驳：“放什么屁？我这屋为了迎接格尔达前几天才修的！地砖不可能坏！”

“你自己来看！”

本来打算离开的罗斯科在伯爵下来之前就回头拨开人群来到那个大声嚷嚷的战士身边，他低头一看，的确有块地砖断裂向中心凹陷下去。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跟艾沃尔交手时听她右脚跺地声响那么脆了。

*

刚出屋格尔达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一哆嗦，但又不想回屋去拿防寒衣物，就硬着头皮继续往长屋正门快步走去。然而她低估了艾沃尔的步长，等她姗姗来迟长屋门口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瑟瑟发抖跺着脚的守卫。格尔达果断折向马厩方向，刚刚看到棚屋轮廓冷不丁一个巨大阴影直冲而来，马蹄声随着恢恢嘶鸣从耳旁碾过，踏起尘埃扑了她一脸。

啊这混蛋……！

即便身影一闪而过那头淡金头发还是无法忽视，格尔达气不打一处来拎起裙子跑进马厩随手牵了匹看得顺眼的坐骑，踩住脚凳翻身上马直追友人背影而去。

明明没觉着自己动作有多慢，但格尔达很快发现等到真骑马追上路了，放眼望去竟险些丢失目标，落到连往哪儿追都拿不准的尴尬境地。说起来艾沃尔明明是头回来朗格纳松她知道路吗？就这么没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能去哪儿？

动动脑子，格尔达，她在心里对自己耐心劝道，以你对她的了解，这种时候她可能会去什么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