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艾沃尔深吸一口气,寒气入鼻丝丝沁凉,随着雪越下越大这种味道会越来越刺鼻,艾沃尔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不是人人都如她这般感官敏锐,能“嗅”出雪的气息,能预感即将到来的冬天是不是比去年更严酷。
不过这种神奇的天赋可以有更重要的作用。
亲自排除掉两个可能之后,就剩下这最后一家。艾沃尔蹲在目标屋宇院门口一座法芙那形象
的龙形装饰顶端,这街边装饰高到足够让她置身其上也几乎不会引起下边来来往往路人的注意,虽然如此这也不是久蹲之地,就算她能够稳稳地保持平衡,脚底板还是会痛的。
再次同达芙曾经的描述进行核对确认自己应该没有找错地方后,艾沃尔面向屋舍闭上眼,再睁开时她的眼眸只剩永夜般的漆黑,瞳仁虹膜已被深沉的黑抹去了界限和存在,任谁亲眼目睹都不会承认这是人类的眼睛。
艾沃尔自认发觉天赋之后就一直小心谨慎未被任何人发现,她可不想被当成什么稀奇的怪物献祭给神明。
下方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屋舍,包括周围的一切都在睁开这双眼后都失去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介于黑灰之间的半透明构造,以及被赋予奇妙冷色光影时刻都在变化的边缘。在这样的视野中墙体、山壁、人的血肉之躯等等等等全都会被看个透彻,无所遁形,这种视野最大能扩充到方圆十几里地,眼下她只需要看清屋舍里的人。
一家五口在厅里围于地炕边大概是在喝酒聊天取暖,屋里两个扑人在进进出出地忙碌,屋后猪舍里还有个奴仆在用草叉卷猪草,这时墙后又走来一人,两人开始交谈,谈着谈着双方都变得激动起来,手上比划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
赶紧的。
艾沃尔再次闭上眼让视野恢复正常,然后尽快从木饰上爬下,悄无声息落到院墙上,转身奋身一跃扒住屋舍窗框,手脚并用爬上屋顶。
当然直接从木饰上往下跳也不是不行,只是艾沃尔不想惊动任何人,她只希望自己没有漏过任何重要信息。
她终于攀上了屋顶,可以趴在屋脊上清晰听到屋后两个奴仆的对话。
“……所以你还没有和主人说吗?”这是之前从墙后走出的女人的嗓音。
“你以为这件事有那么简单吗?”叉猪草的男人口气很暴躁,“我得先说服海尔森加入这个斯塔万格船长的队伍我才有可能跟着去,我自己是无论如何去不了的!除非偷跑!”
“海尔森不是去年夏天劫掠回来腿断了吗?他不会再出海了吧,问问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一心一意只想种田,你还不了解他?”
“……那怎么办?我们偷偷跑走……“
“我们?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要是敢抛下我我就马上就去通知艾加尔!他可是纯正的法兰克血统,跟他一比你觉得那个船长能看的上你吗?”
男人终于忍无可忍扬手将耳光甩在女人脸上将她打翻在地,艾沃尔迅速行动起来翻过屋脊从另一侧跳下地。
身上又挨了一脚后,头晕目眩的女人艰难抬头惊恐发现男人背后悄无声息多出个黑影来,这人影手刀干脆利落劈在男人后脖颈上将其打昏,再及时扶住倒下的男人将其轻轻放在地上,女人终于看清“袭击者”的相貌。
“嘘。”艾沃尔将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女人安静,然后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靠着墙站好。
“你是……谁?”女人缩着肩膀哆嗦问,艾沃尔没有自报家门的空闲,直奔重点:“你说的艾加尔住哪?”
“谁……?艾加尔?哦……在……在镇子最西边,那儿还住了个先知,跟他家院子是隔壁。”
“那个艾加尔什么来历?”
“呃……我听说是康德尔的远房亲戚,好像是什么……因为村庄被洗劫所以家里人全死光了,就孤身一人渡海来投奔来着,我怀疑是被卖掉当奴隶逃跑的……”
“逃奴。”
“是啊,但是康德尔一家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们的亲戚,你要找他的话最好别提奴隶两个字哦。”
冷不丁房屋拐角后传来另一个陌生声音:“维卡?是你在那边吗?”
糟了!女人心里慌得厉害,她该如何解释应该正在干活的奴仆面朝下倒在地上而本来应该在织机前的她却在猪圈里呢?
女主人一露脸维卡就结结巴巴解释:“夫人我……我……不是我干的是……是她!”
维卡转身一指,女主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有篱笆和院墙以及墙外的夜色。
艾加尔?远房亲戚投奔?这跟艾沃尔掌握的信息相距甚远,不过也正常,如果她是逃奴当然也要想方设法在他乡抹去关于过去的一切痕迹,就算没有艾沃尔也有的是人有理由弄死加纳。
加纳才是他的真名,他的法兰克母亲用母语给他取的名字。他的母亲教给从未见过家乡的儿子纯正的法语和在这片冰封之地独一无二的法兰克佳肴做法,要不是加纳做的异乡菜肴实在太香也不会把九岁的艾沃尔吸引到他灶前,那时的加纳对一个腼腆的小女孩几乎没有防备之心。
——
[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别处可找不着这样的手艺。]
[那你走后我岂不是吃不着了?]
[那也没办法,趁这个机会好好享受吧。或者以后找机会去法兰克,我的做法也许还不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