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叶因玉。

幸好有她。她凌晨回来时记起正是阳均说要早起练功的时辰，就顺便把阳均叫醒了。

困倒是不困。在古代阳均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睡觉的时间够多了。只是在反复思考，这个钱是非赚不可吗？

她那时是对许明承有一点点感激之情的，现在打破生物钟提早起床，一点点也没有了。

许府离红柳巷大约有二三里远。

由于叶因玉昨晚的提醒，阳均打算做完这桩就收手，至少要把那十两银子赚到。

自从了解大盛严苛的等级制度之后，阳均就把她打探严度消息那天的衣装藏起来了——这也是她很不喜欢古代的一点，没有衣着自由。

可是即使是不喜欢她还是选择暂时留下，不全是为了叶因玉。在她看来，反正都回不到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了，暂时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妨碍。

出乎她的意料，许府的门房竟然很好说话，不是那种高门大户仗势欺人的样子。可是想到许明承，这倒是不足为奇了，他脾气性情都还可以，即使生气也没有恶语相向，能养出这样一个小公子的人家，整体风气应该是不错的。

门房应当是被吩咐过，听了她拜见许小公子的要求后，看了她几眼，大概是在核对她的外表着装之类的信息。

之后让一个丫鬟领她去了一间小屋换了衣服，扎起发髻。发髻当然是假的，因为不太理解为什么古代就有假发了，阳均同名字叫做佩兰的丫鬟聊了几句。

完全出乎阳均意料，古代的花样可多呢。早就有用发包来垫高颅顶、营造鬓发如云的感觉，发套倒是没有，但要打造类似效果也差不多可以了。

趁佩兰给她梳着双螺髻的时候，阳均在心里吐槽：做头发做发型发展得倒快，你有心思搞这些没用的，不去搞工业革命，不去征服世界，真是让人失望。可能这就是封建统治的弊端，扼杀思想，愚弄百姓。

她也就是心里想想，真要她拿出一个方案来，那只能是先发展生产力，提高综合国力。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之后再说。

梳完头佩兰带阳均去了一辆马车旁等候。路上阳均有注意观察，许家的丫鬟统一着浅绿色的裙衫，高等一些的裙边和衣袖上有暗纹，衣料明显更加细腻，发髻更加高耸。

佩兰年纪十五，个子大约一米五，脸盘圆圆的很讨喜的样子。她的发髻比普通双螺髻更高一些。

许明承着一身蓝色的圆领袍，头发全束起来，看起来神采奕奕。他径直走过，没有细看立在马车旁侍候的人。

阳均低着头没有出声。余光瞟向许明承身旁的身影——朱红的宽袍大袖，青翠欲滴的旋裙，青丝绾作堕马髻，举手投足之间尽是温婉端庄的气质。阳均只见着她一个模糊的身影，轻车熟路地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阳均听到许明承称呼二姐，原来是他二姐，难怪要用马车，这马车原来是为这位许家二姑娘准备的。

不一会儿阳均却见他也将帘子一掀，钻进马车里去了。

仆人们都跟在车后。佩兰看阳均站在丫鬟堆里有些突出了，把她推到马车旁边去随侍。阳均也正有此意，只是来挣个外快，她不想给人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马车里传来他们姐弟二人的对话声。

“听说小弟最近很是勤勉，那让我来考较考较你的功课，看看你学得如何？”许二姑娘的声音很清脆，清甜中还带着一缕云絮般的柔软，好像把手伸进流动的溪水中的感觉。光是听声音阳均就能想象出来美人含着笑意的面孔。

“二姐你都要去赴宴了就不必费这心思了吧？”许明承的声音里好似有一点心虚。

“无妨，时候还长。”

“……”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现在我来问问你，你认为哪一个最重要，哪个次要，哪个最后？”

“二姐你这个问题——算了。经济最重要，军备其次，教化人民最后。我就简单讲讲，二姐你可不要再细问了。发展经济的目的不是富足人民，而是富足国库，让国家能够操练军队，在对外征战和对内镇压中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你认为教化民众完全不重要？”

“这——”

“哼，我明白你的想法。不过，我倒认为堵不如疏。百姓明理，国家才能有更多人才，能更加富足强大。若是君王有道，明理的百姓又怎么会反抗他的统治呢？”

“二姐你小声点……”

“当然，即使君王有道，世上仍不乏小人作乱，明理之士自会为陛下分忧。这一题叫你蒙混过关，下一题你可不能如此了。国你不说，那我们来谈谈礼吧。孔子说：‘礼之用，和为贵。’墨家说：‘克己复礼。’你谈谈看法。”

……

如果说许二姑娘的出场让阳均在想象中为她描上一张明艳张扬的面孔，那么她与许明承在马车中的对话就让阳均对她的形象有了更逼近真相的描摹——文质彬彬，玉质石心。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佩兰走过来提醒：“公子，到地方了。”阳均这才明白，原来路旁那匹马就是牵来给他的。他同许二姑娘道了别，跳下了马车。

这时，从车窗里伸出一只白净清瘦的手，手背上青筋脉络隐约可见，指节瘦削，最生动的是那染成翠绿色的指甲，像含着一汪碧潭、下一刻就要溢出似的。

“小弟你手帕落下了。”阳均这会儿才注意到许二姑娘指尖的白色手帕。她不太清楚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是接下转交还是叫许明承自己拿，于是迟疑地没有动作。

许二姑娘见无人接似乎准备掀开帘子看看，佩兰忙上前接过手帕，道：“多谢二姑娘提醒。小人这就转交给少爷。”

“嗯，麻烦你了。哼，这次居然跑得这么快。”后面那句呢喃声音很小，如果不是阳均时刻关注着，恐怕就忽略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未曾谋面却已解其质。你的内心有一个想法：见她or走开】

她迟疑地停在车窗下，想见那位许二姑娘一面——闷在车里这么久，她总该透透气吧。

直到佩兰疑惑地拍了拍阳均的衣袖：“你愣着干什么，公子都要走远了。”阳均猛的惊醒，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佩兰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我走。”她快步走向许明承的方向。阳均连忙跟上。余光中瞥见了二姑娘正掀开帘子露出的面容。

她克制住自己回头的想法，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到许二姑娘的机会。手按在胸口上，好像刚刚心动的余韵还在，没有消散。

虽然心脏仍然怦怦跳动，但是她还是思索起来：见或不见有什么影响吗？这个恋爱游戏包括百合吗？如果不是这种影响，那又是什么呢？

如果这回她记住我的脸，可能后面要做某些事会想起我，或者救我？可能性太多，暂且不想。

佩兰对她神思不属的模样见怪不怪，对她道：“二小姐很漂亮是吧，听识文说，她文采也好呢！”这是当然，她刚才已见识到了。

柳枝沾水祛邪，不知道这是多久以前传下来的习俗。

下人们忙活着端上干净的水，巫女巫师身份的人早已从时代洪流中消失，几个公子小姐握着柳枝随意蘸些水往彼此身上洒。他们玩得挺开心，不知道是谁过后将柳枝随手扔给了阳均。

阳均趁人没注意，离开了一会儿，将那枝折柳插到了河边。“但愿我，有心插柳，柳亦成荫。”算是讨个好兆头吧。希望她想做的事能够顺利。

趁几个公子王孙在比射箭，佩兰把阳均拉到一边：“你怎么回事？我观察你许久了，你是一点儿都不往少爷身边凑啊，你不是他找回来的吗？”

阳均好笑地回答道：“你恐怕误会了。我今天来这干活是有工钱的，我估计他就是想拿金钱来考验我，看看我是不是一个看重钱财的俗人吧。我对许小公子没有想法，也没有加入许府大家庭的想法，你不用在意我。”

“啊？”佩兰一直冷静的面部表情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