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卷风？”

即使宛湾未唤他真实姓名，他也觉得从她嘴里念出龙卷风这三个字，足够让他回味。她说话向来是这样的，漫不经心，又难得正经。一不小心，眼神在她身上久留，后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生中还没有觉得十几秒的时间这样漫长过，慌忙移开眼，低头看向手表，分针还没走完一圈。再抬头，不偏不倚，又对上宛湾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昏暗，发觉她笑意里多了几分疑惑。回想起刚才宛湾在舞池与另一个男子热舞，她是在等别的人吗？

“好巧，”宛湾虽有些惊讶龙卷风出现在此，却没显露，一边说，一边拢起右边垂落肩头的长发别向耳后，“是你。”

宛湾有一瞬的惊讶，想起之前还看到他同别的女人碰杯，怎么一转身又出现在她面前。

“是我。”

伸手，龙卷的递给她放置在自己掌心已久的水杯。

“冰水，漱下口先。”

“多谢。”宛湾双手接过，她的指节细长，指尖染了饱满的红色，好勾人。

“不怕我加料？”龙卷风笑着看宛湾把玻璃杯递到嘴边，微微一笑，随后整个人松弛下来，身体向右侧轻轻歪倒，半靠在门框上。

这个男人在这种场合里无论如何，都是游刃有余的，他能从多少女人身边经过，能怎样拨撩，最后再怎样度过，或者不度过一晚。龙卷风除了听从心意，更多靠理智控制自己。不该有的，就不会发生。但他这时候还没察觉，自己从没考虑过，和明宛湾，到底该不该有。

理智头一回甘拜下风。

宛湾渐渐收起公式化的笑容，不过倒也没有不开心，情绪是瞬息万变的，只是此刻，她不太明白龙卷风是什么意思，是有心，还是玩玩。宛湾做事时更听从直觉的感应，现在，或者说一直以来，她的直觉告诉她，她感受不到龙卷风的恶意。名利场，社交圈，她见过太多的男人，图谋不轨的，心有所图的。而龙卷风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你不会。”宛湾盯着龙卷风的眼睛，又缓慢地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龙卷风的嘴唇上。仰头，将水送进嘴里。

她看到他的喉结也在动。

外面的音乐声大概变大了不少，看来午夜场的狂欢即将开始。可是很奇怪，龙卷风站在宛湾身前，仿佛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宛湾说话声音，自己的呼吸声，一点一点，无限放大。

宛湾饮尽杯中水，将杯子还给他。龙卷风接过，手指不小心碰到她指尖，她的手有些冰凉。也难怪，冷气开得这么足，她上身就只穿那么一点布料。龙卷风接过玻璃杯，另一只手抬起摘下眼镜，单手折了眼镜腿，再送进上衣口袋。

“看来明小姐有些了解我了，”龙卷风看着宛湾，又问，“你不害怕？”

宛湾也抱起双臂，笑着回复，“害怕？我害怕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没有招惹我，我也没有招惹你，无冤无仇，我为什么害怕？”

她的确是不怕的，从小随明柏森耳濡目染也经了不少事，可她又不希望自己变得太世故，惹不到她的，她也惹不起的，宛湾一概不管。要是真想找她麻烦，还得烦请对方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是个什么货色。宛湾向来有的，这样专属的，独一份的高傲。若龙卷风是觉得她昨夜里的烦恼是因为被小报编排怕了，那他可猜错了，宛湾是不怕的，只不过心烦是必要的经历。而此时此刻，他若以为宛湾会被他的话吓到，那他更错了，说不定宛湾会给他的酒里加料。

宛湾眼里闪过一丝高傲，又被隐藏得很好，她说出来的话参杂几分玩世不恭，不过龙卷风看清了，心想她这个人，同她自己写出来的文字是那么相似。专栏里那个随心所欲游戏人间的大小姐，他终于不用透过她写出来的文字来想象她，而是能站在她面前，面对面，观察她。

“上次你问我，小报写我，我不开心要怎么做。”

“怎么做？”宛湾记得这回事，“你说要下次同我讲。”

龙卷风点点头，突然阴沉了脸，声音也降低下去，“我会杀了他们，让他们消失，这样我会很开心。”

他真的是这样的人，他是龙城帮龙头，也大概真的会这样做。宛湾看着龙卷风突然转变的表情，又发现一丝端倪。

“龙卷风先生，你知道吗，人在讲谎话的时候，眼神回向右上方看哦。”

“是吗？”

宛湾伸出一根手指，像一只红色的小旗，向上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你刚才，说杀人的时候，眼睛在看这里。”

被抓到了。最终也是没忍住，龙卷风先破功，低头笑笑，表情也变回去。

“当然冇杀人，不然天天都要被阿sir请去喝茶。”

“所以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龙卷风这次就看着宛湾的眼睛，一字一句讲真心话，“我什么都不会做，同你一样的想法，我同他们无冤无仇，写我坏话，先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宛湾这次笑得很开心，好一会儿才停下。龙卷风就看着她笑，不知道自己嘴角的弧度一直升起。他是喜欢看她笑的。

“好了，有那么好笑吗？”

猜是宛湾笑了太久，龙卷风的语气有些无奈。

“有啊！”宛湾说，“你怎么可以说你和他们无冤无仇，你明明昨天都吓到他们。”

“是他们先吓到我。”龙卷风编造事实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他漏了一句，他们也吓到你。

“好好，那确实是他们的问题！”

“不要再笑了，明宛湾。”

“不笑了，不笑了，”宛湾立刻站端正，“怎么，生气了，大佬？”

“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