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不是铁柱吗?半天不见你去干活,原来是躲这里偷懒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几人转头,见一位少女远远朝他们招手。
少女一袭明黄罗裙,发间斜插玉簪,步履轻快,衣袂翩迁,跑过来气冲冲地推搡一把蓟舟 。
隔得近了,蓟舟才发现她是异瞳,瞳孔一金一蓝。
“老大,她是忘川堂的人。”其中一人认出她的身份。
“几位大哥,他是我南方的亲戚,家里以前阔过但爹娘死后就没落了,我爹看他可怜,就把他接到堂里打下手。”
“可这家伙还把自己当少爷呢,啥活都不干,一天到晚四处转悠,给大哥们惹麻烦了啊!”小姑娘嘴巴动个不停,说话间对着蓟舟使了一个眼色。
蓟舟立刻会意,接住她的戏,垮下脸无奈道,“表妹,别老拆穿我,我干还不行吗?”
几个裴家修士面面相觑,老大似乎也很抵触动用那面铜镜,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后放两人走了。
蓟舟松了口气。
怎料少女突然出声道:“你不会以为这就结束了吧?”
刚准备道谢的蓟舟顿了顿,低头看向与他胸口差不多高的少女,很是不明所以,“嗯?”
少女抱臂,眯着眼意味深长地道:“这几个裴家人长期驻守在琉金城中,你若是想常住,必然少不了碰见他们。到时候他们要是见你没在哭丧……哼哼!后果你懂的!”
蓟舟突然有种落入套路的感觉,顺着她的话试探道:“那姑娘有什么高见?”
少女上下打量他片刻,满意点头,“你跟我来!”
……
宋府灵堂。
满天纸钱飘飘洒洒,屋内白幡翻飞,棺材摆在灵堂正中,前方的供桌上摆着灵位与长明灯,地上香炉中的烟雾袅袅上升。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 ,但气氛依旧萧索冷清,只有几名女子在小声啜泣。
蓟舟换上丧服,混在灵堂外准备哭丧的队伍之中,丝毫不起眼。
身边同样身穿丧服的男子压低声音,脑袋凑过来,靠在他耳畔厉声质问:“你说你是萧瑶找来的?那丫头又跑去玩了?真是一点正事都不干!”
蓟舟无奈点点头,嘴角一抽,没想到“不干正事的少爷人设”的原型居然是那姑娘自己,或许该夸她对自己拥有清晰的认知?
男子,也就是徐庚满脸嫌弃道:“罢了罢了!你也还算凑合,先哭完这一场。哭你会吧?想想你最伤心的事,要是实在哭不出来就把脸遮住,别给我们忘川堂丢脸!”
蓟舟没回话,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眉头忽地一蹙,眼眶泛红,两行清泪从脸颊滚落到下巴,凝聚在一起砸在地上。
徐庚还要再嘱咐,见状瞪大双眼,硬生生咽下未出口的训斥,挤出一句话,“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据萧瑶和徐庚透露,这次葬礼是由宋丞相亲自操办,逝者是他的唯一的女儿宋金襄。
宋金襄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加上显赫的背景,追求者众多。
然而这些青年才俊宋丞相却一个都看不上,在他眼里没有男人能配得上他的女儿。
直到宋金襄十八岁那年,遇见名落孙山的落魄才子王瑾。
那王瑾对诗词歌赋很是擅长,在京城里颇有名气,宋金襄甫一读到他的诗,便被诗中满溢的才情打动,开始与之交往。
一来二去之下两人情愫暗生,一发不可收拾。宋丞相得知后当即勃然大怒,强行拆散他俩。
宋金襄性子倔强,不愿婚事被父亲左右,歇斯底里地跟宋丞相大吵一场,宁愿断绝父女关系也要与王瑾长相厮守。
两人婚后生活琴瑟和鸣,王瑾寒窗苦读六年后终于高中状元,与此同时宋金襄也有了身孕,可谓是双喜临门。
眼看女婿的事业蒸蒸日上,外孙也快出生,宋丞相再不情不愿也渐渐松了口。
谁知临盆那日宋金襄出血过多意外身亡,只留下一个呱呱坠地的儿子。
宋丞相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到无以复加。他已经错过了女儿的婚礼,如今只能为女儿准备最高规格的葬礼。
而忘川堂的几人就是宋丞相邀请来的专业哭灵人 ,负责唤起周围人的悲痛情绪,蓟舟的人设是宋金襄的远房小表弟。
由于灵曜大陆多孤魂野鬼的特殊历史背景,人们担心亲人死后变鬼徘徊人间,便十分热衷于请人哭丧,给予逝者更多的情绪价值,让他们能够安心往生,很多来自凡间的专业哭灵人组织也应运而生。
想到这里,蓟舟不禁失笑,没想到那姑娘真把自己弄来哭丧了。
不过来都来了,就算是报答她的恩情。
至于他的哭戏……已经今非昔比了。
唢呐奏响,哀乐阵阵。
蓟舟跟着队伍进入灵堂,路过两侧宋金襄的亲朋好友,那一张张脸各怀心思,有人悲伤垂泪,有人默默掩面,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
一男一女跪在棺材边,哭得最为伤心。
那俊俏文雅的男人不必说,自然是宋金襄的丈夫王瑾,此刻眼眶湿润,正在强忍泪水。
另一位女子长相美艳,似乎是王瑾的妹妹,但长相和他并无相似之处,此刻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嫂嫂,眼里却没有泪水。
蓟舟走近,瞥见了宋金襄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