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杨秋给蒋光光发去消息：

“老蒋，哥们想辞职了，跟你打听下有没有什么可以线上办公的工作介绍？穷比不敢裸辞啊。”

老蒋，大名蒋光光，他的老同学兼室友。

蒋光光回消息速度贼快：“我的天哪！你终于想通了！我就说嘛，你那个破出版社一点前途都没有！”

杨秋回复：“是是，生了个病终于想通了。”

蒋光光：“你对于人工智能领域还有关注吗？现在整个行业变化挺快的，如果要找你擅长的工作，就得对新出的东西熟。”

杨秋其实一直都有关注，最近一段时间，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错，还看了些最新的技术文献，算是有所了解。但他还是谦逊道：“偶尔看看，只知皮毛。”

蒋光光：“那可有些难。而且你现在只有本科文凭，没点成果去不熟的公司应聘基本没戏看，又是人工智能领域，你又要线上办公，这太难找了。或者要不，反正我平时也会问你点问题，要不就直接跟我们做吧。何教授之前还跟我提到过你呢。我们项目组拆一部分经费出来聘你为外聘人员，给你每月发工资，然后你就当是给何教授打下手，处理一些不太难的工作，怎么样？就是钱可能比较少。我先去问问何教授，你等等啊。”

杨秋心中喜悦。

他也觉得，如果可以还跟以前本科时那样，跟着何老师做事，还能有点收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就算毕业四年，他的功底还在嘛，这段时间也经常跟蒋光光了解那边的进度，也不是不能应付工作。

过了没一会儿，蒋光光火急火燎地回消息，还连着发了三个振动：

“卧槽！何教授居然说不行！我不能接受！我们组明明忙得都要吐血了，我和其他三个博士生天天泡实验室里干活，就差没在这里吃在这里住了，明明你来了就能帮上忙，明明何教授当年那么欣赏你，他现在居然说，不能要你，我去啊，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你等着，你别慌，我这就去问清楚！”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老蒋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杨秋刚接通，就听见蒋光光的大嗓门在那边响了起来：“杨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何教授说话有点难听，我转述一下，你可千万别生气。”

“嗯，你说吧，我没事的。”

“何教授说——‘我的项目组是国家重点项目，只要博士生，不要本科生。既然他当年自己选择走人，选择离开科研领域，荒废自己的时间，现在又对科技前沿一窍不通，有什么资格来我的项目组打工。’哥们我真的，听何教授说这话都冒火，明明当年离开海市不是你的原因，你是受害者，他又不是不知道，还这样说你，真的太过分了！”

杨秋的双手握紧，面色有些发白，但听完之后，他又缓缓放下，心头黯然。

何教授的话说得一点没错。

他一个本科生，还是毕了业四年的，从来没有从事过专业对口的相关工作，又有什么资格，参与人家只有博士生才能参与的国家重点项目？

这话难听，残忍，但说的就是事实。

四年时间的荒废，在他与蒋光光这样的老同学之间铸就了一道深深的鸿沟。蒋光光毕业之后就考上了何教授的的硕士生，后来又申请了博士生，现在博一，四年来一直都跟着何教授做项目，无论是科研能力还是对导师项目的熟悉程度都不是他可以望其项背的。

杨秋尽可能用平静的声音说：“何教授说的也没错。那么，还有别的话吗？”

蒋光光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道：“何教授他还说——‘要是杨秋就只有来项目组干点杂活的废物水平，那还是别来丢人现眼了，免得显得我当年没眼光，倒叫同行笑话一句伤仲永。叫杨秋回去多练练，哪天有我博士生的水平了哪天再来吧。’这话说得太过分了！你都没法进人工智能领域的公司，现在又没法进项目组，你上哪去练练？可恶啊，你不能回海市，要是能回来，我直接领着你去实验室，直接让你上机做给何教授看，你肯定参加我们项目组没问题！”

蒋光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为杨秋鸣不平。

可杨秋知道，没有什么可不平的，现实就是如此。不仅仅是学历的问题，他确实就是没这个水平参与国家重点项目。人工智能是计算机领域近几年发展最快，最日新月异的一个方向，他落伍一年都很要命了，现在落伍整整四年，正如何教授所言，成了一个废物，还已经26岁了，拿什么跟人竞争。

在整个通话的过程中，杨秋都是笑着反过来安慰蒋光光。

蒋光光最后说，会帮他留意其他地方有没有适合他线上做的工作，才挂了电话。

杨秋放下电话，笑容终于从脸上消失。

一直到梦境里，他在餐厅吃完饭的时候，都再没有笑过。

吃完饭，杨秋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纳纳主动过来扶他，摸到他的手，顿时皱起眉头，“主人，你手好冷。”

“嗯，都快12月了，冷也正常。”杨秋无所谓道。

“这不对。”纳纳用手捂着杨秋的双手，又主动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皱得更紧，“主人身体还没完全好就冻着，这样只会让病情复发，主人应该赶紧洗个热水澡。”

杨秋开始耍赖：“不要，不想动。”

纳纳仔细观察着杨秋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问：“主人，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杨秋嗯了一声：“其实也没啥，就是被人否定了，感觉自己用二十六年活成了一个废物。”

纳纳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那……主人不高兴就不动好了，让我来动。”

杨秋：？

他刚要说什么，身体就一下子从沙发上腾了起来，被人横抱在怀里。

“喂……”杨秋有气无力地抗议，“放我下来。”

纳纳抱着杨秋往外走，“主人不必担心，我只是单纯想帮您洗个热水澡而已。”

“洗澡是可以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