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反常。
宋昭支吾两声,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没,不小心按到了。”
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昨晚又没睡好?怎么听起来这么疲惫。”
苏姝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顺着台阶下:“没,睡得挺好的,就是熬夜画了幅画。”
“画画?”宋昭的声音微微提了提,有几分诧异,“你不是自……很久都画不出来了吗?”
自从苏氏夫妻车祸离世,苏家破产后,苏姝再也没画出过一幅画。
苏姝听出了她省略的话,不自然地顿了两秒,吐出口中的泡沫,过了会儿才说:“突然就有灵感画得出来了。”
“……”宋昭的声音也淡了下来,好半晌只嗯了声,“……那就好。”
“该走出来了。”苏姝压低声音呢喃了一句。
很轻,宋昭没听见,语调仰了仰:“什么?”
“我说,向傅行止借钱,可行。”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
那边才响起声音:“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苏姝将漱口杯放回原位,轻微的碰撞声掩盖住宋昭尾音中带着的不自然的颤。
捏了捏手指,有几分底气不足:“不知道……”顿了两秒,“可能先拉近一下距离再去吧?”
慢吞吞地补充:“不然直接一上去就向别人借钱,多少有点道德绑架的意味。”
能借住在傅家已经是很大的恩惠了,再一开口就要三千万……
多半会把她当成农夫与蛇里,恩将仇报的蛇。
虽然傅行止不是农夫,这点钱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但她还是,有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宋昭都懂。
沉默了几秒,又笑着安抚她:“凭我们小公主的漂亮和温柔,成为好朋友不是分分钟的事?”
苏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油嘴滑舌了!”
又顺手扯过洗脸巾,在脸上压了压,把水分都吸走。
静静地看了看镜子中的倒影。
巴掌脸,柳叶眉,狐狸眼,翘鼻小嘴。
是个标准的美女。
她也想分分钟和那样的大人物成为好朋友。
可是。
实际情况是,他们就见过两面。
如果不加上那次单方面的会见的话,只有爸爸带着介绍的一次。
“可能他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难啊难。
苏姝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
日召昭:【到了吗?】
日召昭:【加油!】
骤然亮起的冷光,在宴厅有些昏暗的角落里,显得有几分突兀。
搭在手机边沿的手指细长,用力到泛白。
过了一分钟,手机自动熄屏。
漆黑的屏幕倒映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苏姝端坐在宴厅一角的沙发上,海藻似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皮肤白得发光。
心里有几分犹豫,后悔的情绪在心脏荡开。
就不该一时冲动,托关系找人拿请帖。
她都不确定傅行止会不会来,就算来了,以他的洁癖……她可能都近不了身,更别谈拉近两人的距离。
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点想退缩。长睫颤了颤,苏姝无意识地捏了捏指尖。
这是一场豪赌。
输了不过是再另想他法,而赢了……她可以将爸爸妈妈留下来的,最后一点东西保留下来。
昏暗的角落里,她心底那点薄弱的欲望瞬间膨胀起来,顺着呼吸一寸寸地攀爬。
几乎要破壳而出,占据她的心神。
垂在一旁的手指止不住发颤,心里还是有些犯怵,但眼神却逐渐清明坚定。
循规蹈矩的二十年,她从未干过什么越矩的事,连想都没想。
更别说这次是对着那样一个,不能得罪的存在。
那个男人……
很不好惹。
指尖微动。
赌一赌。
苏姝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
过了好半晌。
那股紧张的情绪才褪了下去,高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四肢百骸都漫上了一点疲惫。
像是打了一场局势焦灼的比赛。堪堪有了个结果。
等放松下来,周围自动消音的世界才恢复了色彩。
舒缓的音乐盘旋在上空。
宴厅里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是北城名门林家主办的宴会,来的人都是各行业的翘楚。
最重要的是——
她听傅管家说过,久不见人影的傅行止,会出席。
苏姝浓密的长睫颤了颤,搭在身侧的长指微蜷,轻轻地来回摩挲两下。
她平复了下呼吸,做好准备起身。
下一瞬。
冰凉的液体从锁骨处往下滑,一滴一滴地坠在厚重昂贵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