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喝了。”
段知彻看了一眼身旁喝得烂醉如泥的迟池，从他手里夺过酒杯。
周遭是昏暗而绚丽的灯光，晃得人眼花，空气中带着微醺气息的荷尔蒙四处蔓延，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正伴随着嘈杂震耳的声乐狂欢到极致。
即便卡座不似舞池中央那般喧闹，段知彻也不太喜欢。
这样的场合，他平时很少来。
迟池在谈恋爱前倒是这里的常客，最开始的时候，也曾多次主动或被动地撺掇段知彻一起来喝酒玩游戏，但基本上每次都会被段知彻直截了当地拒绝。
段知彻总是能听见，电话那头的迟池用一副洞悉和遗憾的语气告知身边的朋友，说“你看吧，我就说他不愿意来”，还多嘴替他解释了一句，说段知彻本人除了聚会聚餐偶尔会出于不扫兴的目的喝一点之外，平日里几乎是滴酒不沾。
而段知彻今天能答应过来陪迟池喝酒，纯粹是出于对好友的担忧，因为这一次的情况实在有点特殊——迟池失恋了。
他知道迟池对这个女朋友用情有多深，因此也能预估到，他受到的伤害有多重。
迟池打了个酒嗝，眼神有点迷离，段知彻说不让喝他真的也就没闹着要喝了，只是嘴唇翕动，微微眯起了眼，“我难、我难受啊老段。”
迟池皱着眉，满身都是酒气。
“她是今晚的飞机。”他仰着头往后靠，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慢吞吞地说，“哦，现在已经起飞了。”
段知彻看着他，没说话。
他想起迟池前几天在医院收到女友发来的“小作文”式的短信后，靠着墙蹲在地上，红着眼眶问他该怎么办，说他老婆要出国深造了。
迟池几乎是在看到消息后就打了电话过去，但对方没接，于是他给女友发语音，说只要对她有好处的决定他都支持，还说他可以等她回来，不管多少年他都会等。
但最终收到的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女友没说分手这样的话，只是一直在短信中跟他道歉，但成年人谁不知道，这就是要断了的意思。
其实段知彻从很早以前就隐约察觉女方好像并没有那么爱迟池，在日常的一言一行里，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但他毕竟不是当事人，没有办法在迟池的角度作出判断，也不可能真的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观点，只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并打心眼儿里希望两人能和和睦睦长厢厮守。
这一次，对于迟池女友出国的决定，段知彻不作评价，这是她的人生，她有她自己的考量。
只是事发突然，婚期将至不说，女方从来没跟迟池商量过就自顾自作了决定，给了一条通知信息，就这么无牵无挂地飞走了，更何况，迟池平日里对她女朋友，绝对是当代男友典范，好得没得说。她现在这么做，实在是不太厚道。
迟池还在那边伤心欲绝，段知彻转头接了一个电话，“喂？”
林慕尘清润的声音从听筒传来：“知彻，有空吗？我妈近些天在捣鼓烘培，她做了饼干，让我带一些给你送去。”
段知彻笑了笑，说：“帮我谢谢阿姨。”
林慕尘应了一声，然后说：“我先跟你说明啊，这饼干的外观长得不太好看，但味道还行，闭着眼能吃。”
段知彻笑说：“有你这么说的吗，要让阿姨听见，就该揍你了。”
林慕尘也笑了一下，说：“干嘛揍我，这可是事实。不过说真的，这已经是她做得最好的一次了，你可别嫌弃啊。”
“不会。”段知彻扭头看了一眼趁他接电话偷偷倒酒喝的迟池，跟林慕尘报了这家酒吧的名字，并发了一个定位。
刚挂断电话，手机就震了两下，段知彻顺手点开新消息，发信人是时乔，问为什么两天过去都还不给他D的备注。
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或者说是疑惑。
耳边的重金属乐已经换了一种风格，段知彻抬手扶了一下眼镜，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复。
他纠结了半天，仍不知道要不要索性把实话说了。
……
不多时，林慕尘风风火火地绕过人群走了过来。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来这儿。”林慕尘挑着眉看了一眼旁边的迟池，问，“他这是喝了多少啊，脸这么红。”
林慕尘和迟池是通过段知彻认识的，两人见过数面，却因为种种原因，算不上太熟悉。
迟池现在正迷迷糊糊瘫倒在沙发上休息，因为十分钟前段知彻就不允许他喝酒了。
段知彻说：“他正心烦呢，但不能再让他喝了。”
林慕尘笑了一下，坐下来后，颇为不经意地往某处望去，“哎？现在未成年也能进酒吧了？”
段知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远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一眼认出，那是半小时前还在微信里问他要备注的时乔。
他大概能理解林慕尘为什么会对时乔的年龄产生怀疑。
时乔穿着一件很规整的浅蓝色衬衫外套，内搭白T，脚上是干干净净的白色帆布鞋，不谙世事的眼神中流露着迷茫和不安，扑面而来的学生气掩都掩不住。
在这种场合里，说格格不入都算是轻了，也难怪林慕尘能一眼注意到他。
时乔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着夹克衫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杯酒，嘴唇翕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后，他将酒杯凑到时乔的唇边。
从段知彻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他的左手正作势往时乔的腰上搂……
段知彻脸色一变，丢下一句“迟池交给你了，我先离开一下”就起身往那边去了。
“哎……”林慕尘有点懵，正想跟过去看看。
谁知旁边的迟池却突然用力地拍了一下沙发，说：“不行！”
林慕尘差点被他吓一跳，问：“怎么了？”
“不行！我要振作起来！不就是失恋么？有什么可怕的？”他又打了一个酒嗝，然后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转过头问林慕尘，“我帅吗？”
林慕尘抬起眼看他，愣了一下，一秒后点了点头。
迟池有点不满意，皱着眉对林慕尘说：“你要说话。”
林慕尘知道他是酒气上脑，便顺着他的话说了，“帅。”
迟池摸着酒瓶倒酒，林慕尘见状，赶紧拦下，“知彻说了，不让你喝。”
“我不喝，”迟池霸道地抢回酒瓶，说，“你还没罚酒呢。”
紧接着，他给林慕尘倒了满满一杯，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