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指路,童真把车开往市中心,停在一家位置偏僻装修文艺的咖啡厅对面。
她下车,风把她的长发吹得乱舞。
她扭头对童真说:“童真,从结婚到现在,我们还没有一起喝过咖啡,对么?”
咖啡厅里低声飘着爵士乐,寥寥三两个客人各自守着一张桌子或一个角落,像品味生活一样,细细品尝咖啡里的苦和甜。
童真不喝咖啡,也没怎么进过这么小资的场合,甚至连美式和拿铁的区别都分不清。他不太明白林珊这样的都市白领,一提到聊天谈心就要选个咖啡厅。
他站在收款台前,瞪着眼睛看了很久的菜单。
最后林珊为他点了一杯抹茶拿铁,他才如释重负地拿出钱包。林珊拦住他,说:“让我买一次单。”
两人找位置坐下。
童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香甜中透着苦涩,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味道。
林珊专注地看着他,妩媚的眼睛里,目光是直率的:“其实,我应该向你坦白一件事。”
童真下意识捏紧杯子,指甲盖甚至有点发白。
“韩东临,也就是阿东,和我是旧识。换个更准确的说法,他算是我的前男友。在我们认识之前,我和他就结束了。”
童真低着头,问:“咋结束的?”
林珊沉默半响,手掌拂过左胸口,说:“他母亲的这里也长了一颗红痣,位置、大小、颜色一模一样。自从知道这个,他一碰我,我就觉得恶心。我去做了激光手术,把痣祛了。他发了一顿脾气后和我分手。他是变态!”
“然后呢?”童真抬头,眼神祈盼又纠结——如果林珊坦白西西的身世,他该怎么办?
“然后我发现我怀孕了。刚好我的工作出现危机,我本以为他们会对孕妇宽容一点,没想到一点仁义不讲!离职后,我陷入了困境,但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回头找他……”林珊自嘲一笑,说:“西西长大了,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童真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林珊,我们离婚吧。”
林珊有些恼怒:“我都坦白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永远是西西的爸爸!血缘有这么重要吗?”
童真摇摇头,艰难地说:“对不起,我不爱你。”
“你是不爱我,还是不爱女人?”林珊前倾上半身,在他耳旁低语。
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童真呆住了。
林珊从他的表情找到了答案。她落回自己的座位,如释重负:“那还好,否则我该怀疑自己的女性魅力了。”
又问:“你知道婚姻的基石是什么吗?”
童真想了想,问: “爱?”
“爱是草叶上的露珠,总会消失,”林珊托起双手,像一架天平的两端,又说,“平衡才是。双方互相亏欠,扯平了,那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看着林珊的手势,童真的心里冉冉升起一架天平,一端是韩东临,一端是家,上下摇摆不定。
林珊握住童真的手,说:“爱情的尽头是亲情。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把你当家人。你难道不是一直想有个家吗?只要不离婚,家就不会散,我们,西西,林超,还有爸妈,永远是一家人。”
童真不响。家是他的信念。但和韩东临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这个信念就越发动摇。
林珊的大脑迅速转动,像计算机一样分析过往观察到的蛛丝马迹:“难道你爱上别人了?你是自由的,你可以爱任何人,除了韩东临。”
童真避开她审视的眼神,心虚地看向邻桌戴着耳机玩游戏的男生。
那个瞬间,林珊几乎要被生活的荒诞击溃。她饮尽咖啡,顺了两口气,才说:“韩东临就像捕蝇草,用美丽的外表、芬芳的气味来诱惑你卸下防备,全身心地投入他的陷阱中。”
林珊又说,“更重要的是,韩东临只爱女人。爱很宝贵,千万别错付。”
童真脱口而出:“不可能!他明明……”
林珊:“他明明怎么了?”
童真慌张地左右张望,心里似乎塌陷了一个大坑。
即便一个人有白天黑夜两种面貌,也不可能转变性向。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林珊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发现孩子早恋爱上坏小子的家长式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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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的会议室。
林珊敛眉静坐,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夹。身旁的几个候选人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落进耳中。
“韩东勤一上任,就搞大换血。许多老员工都被裁掉了。”
“要不是这样,哪有我们的机会?”
“一经聘用,就有资格拿到员工期权,福利不要太好哦……”
“哎,别抱太大的希望。面试流程可严格,过了一面和二面,还得经韩东勤亲自考核,他那关可不好过。”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林珊抬头。胡欣笑意盈盈地立在一旁,腋下的小香包精巧夺目。她一身修身的西装套裙,高级面料在灯光下反射出熠熠波纹。
没问林珊的意见,胡欣自顾自坐在林珊的旁边。
林珊的语气淡淡的:“胡总怎么也来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她侧耳小声说,“珊姐,这里的HR是我的大学学长,念在当年咱们师徒情分,我帮你打个招呼啊?”
林珊也笑:“不用了。我怕你说的都是我的坏话。”
胡欣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那怎么会?毕竟当年若是没有你带教,我也入不了行。”
说完,她偏过头,下意识盯着林珊的胸口看。
林珊又笑:“你再多看几眼,我就要怀疑你的性取向了。”她刻意说得大声,引得周围的人看过来。
胡欣闹了个大红脸,挪屁股换了个位置,坐在一个年轻男士的旁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预定的面试时间一到,人事经理走进来。胡欣立即迎上去:“学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