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人打仗一塌糊涂,但很懂得享受,只见淮水两岸,妆楼临水,粉影照婵娟,红袖遥招,媚眼笑花船。
顾丞均却无取乐之心,他袭入淮水,仿佛一把锋利的长矛钉入江南这颗柔软的心脏,是来杀人偿债的。
龟公恐他是上门闹事,忙迎了出来,顾丞均脚步带风,直接将缰绳抛到他手中,根本拦不住。
就见他避开喝醉了的恩客和招揽生意的妓子,手扶着栏杆,一下子便撑跳到楼梯阶步上,长腿一跨,两三步就跑到了二楼,把一间厢房的门踹开。
厢房内女郎惊慌四散,他熟视无睹,打了个响指:“上两坛酒。”
李广进被扰了好事,并不敢恼,起身行礼,被顾丞均摆手罢了。他才道:“南边的酒淡得很,吃了没味。”
顾丞均:“那你还来?”
李广进请他上座,笑道:“酒没味,但姑娘极美,个个腰身纤细,柔情似水,与北方的女郎很不相同。陛下要不要尝尝?”
顾丞均见桌上有酒,到底不信邪,抬手倒了一盏:“免了。”
北方酒烈,能抵得住猎猎寒风,顾丞均吃惯了那样的酒,实在想不到天下还有酒能淡如水,他尝了口,便知道今日白出宫了。
“没劲。”
顾丞均将剩余半碗酒水扔在桌上。
李广进见他兴致不好,便全力介绍楼里的女郎想叫他开心:“楼里有个女郎唤红锦,最擅跳绿腰,不如臣去把她唤进来?”
顾丞均正因宁筝烦得要命,一听绿腰更是火点炮仗,皱着眉:“又是绿腰,建康就没其他舞了?”
李广进道:“还不是因宁……”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察觉了顾丞均这股火气究竟从何而来,忙住了嘴,改口道,“臣去问问,不看舞,叫两个弹琵琶的进来解闷也是好的。”
顾丞均道:“回来。”
李广进只好回来。
顾丞均道:“坐下喝酒。”
于是二人闷头喝那没滋没味的酒水。
顾丞均觉得哪哪都不痛快,没意思极了,开始没话找话:“你出来寻花问柳,家里夫人不在意?”
李广进道:“她在意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两根本没什么感情,我少去她房里一次,她就觉得阿弥陀佛,根本不管我
在外睡了哪家姑娘。”
顾丞均手指点在桌上:“那若一个女郎喜欢你,她会同意你纳妾吗?”
李广进想了想:“臣没做过女郎,不懂女郎的心,陛下设身处地想一想,若你喜欢一个女郎,你愿意看到她与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吗?”
顾丞均冷笑:“朕必剁了那乱摸乱碰的手。”
李广进道:“这便是了。”
顾丞均敲桌的手指一顿。
他慢慢回过味来。
宁琴的话并没有说错,宁筝不喜欢唐颂,否则,她不会说出只要时机正确,愿意替唐颂纳了宁琴的话。
宁筝不想二人成亲的理由很多,但其中必然没有因为爱唐颂这一条。
所以她那样不顾尊严的卑微,也不是为了报复唐颂的背叛。
顾丞均心里舒畅了几许。
他抬眸,正看到李广进小心翼翼探究的目光。
顾丞均心不在焉:“有话就说。”
在顾丞均还是太子时,李广进就是东宫侍读,后来他入了军营,李广进又做了黑甲军的将军,与顾丞均出入生死,是他的左膀右臂,因此说话自然与旁人不同。
他开门见山:“陛下出宫前见了宁筝?”
顾丞均没否认:“她自荐枕席,说愿无名无分跟着朕,与朕再续前缘。”
李广进当即就道:“陛下,万万不可。此女就是蛇蝎,沾之要丧半条命,陛下难道忘了吗?”
世人都知顾丞均在收到绝交信后,吐出口鲜血,插剑立地起誓,要宁筝不得好死。
却只有自小跟在顾丞均左右的李广进才知道,就算饱尝背叛之苦,顾丞均身负重伤,在濒死的悬崖边,口中呢喃的还是宁筝的名字。
与女郎谈情说爱是风流,可若为了这个风流,葬进去半颗心就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李广进以为顾丞均英明神武,当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警惕,却不知道他的陛下一身虎胆,明知眼前是万丈深渊,还要往里头跳。
偏他尚未有自觉,不满道:“你怎么就认定了这次仍是她玩弄朕,而不是朕玩弄完她后,再将她抛弃,扬长而去?”
李广进叹气:“若陛下当真只是抱着玩弄之心,大可将宁筝贬为粗使的奴婢,或者直接叫她做了官妓,叫她永世不得翻身,而不是一面要把她贬为女使,一面又叫她做个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轻松差使。”
“陛下觉得臣说得有没有道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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