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在教室进行。

宋辛柏拿着笔拿着本子，口袋还放着录音笔，看起来就像是作家来进行采访一般。

池景眠目光有些发散地看着宋辛柏的侧脸。

顾晏飞和他说过，他遇见的宋辛柏是一位有名的作家，经常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走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每一次遇到新奇的故事和人文习俗或者是有趣的祭祀活动都很会从包里掏出笔和写得慢慢的笔记本。

池景眠眨了下眼，收起眼中的酸涩。

知道队长在消失的这些年过得好他就知足了。

池景眠的走神并不影响谈话，交谈依旧在进行中，故事拼拼凑凑，三人越听下去越发得沉默。

小敏是个十七岁的女生，个子不高，从干枯的毛发和蜡黄的脸以及瘦弱的身体看出她在青春期并没得到合格的营养摄入，从被狱警带进来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还带着警惕和警告，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宋辛柏问一句她回答一句。

而宋辛柏在面对这种情况显得格外的游刃有余，活络气氛也有很一手。他察觉小敏几次抬头打量他们三人，最后一次眼睛微微放大，调整了好几次坐姿，显得拘谨不自在。

宋辛柏和顾晏飞相视一眼，笑道：“小敏认出来了？不过，走出摄像机的我们其实都是普通人，你就把我们当成三个大哥哥好了。”

宋辛柏歪头，笑着问她：“小敏多大啦？”

“十七。”

“很漂亮的姑娘。”

小敏抿了下嘴，有些不好意思。

慢慢的小敏开始主动说起了她的故事。

她说她很小的时候没了妈妈，是张孙资带大的。

从她后面的话中可以听出来张孙资是她的爸爸，但她很抵触这个称呼，因为她是在家暴中长大的小孩。

妻子被打死，张孙资没了发泄的对象，瘦弱与母亲有几分相似的小敏便成了第二个。小敏说着说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拳头攥紧，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恐惧和愤怒，尖叫着要找人弄死他。

门外在宋池景眠他们都没发现的地方，居然一直守着一位阿姨，听到小敏的尖叫声立马冲进来，抱住情绪失控的小敏。

她看起来很可怜，但她有错。

她逃课辱骂老师同学，加入小群体欺凌同学，多次在外进行群体盗窃，在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进入少管所改造后依旧屡教不改，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是第四次进少管所。

谁都不能替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去原谅犯罪分子。

三人都没出声，沉默地走出教室。

现在是吃饭时间，犯人穿着统一服饰排队打饭，安静地吃着看起来并不好吃的饭菜。

池景眠从小敏讲述她家庭情况的时候就没再出声，脸上也看不出情绪，到这时他才从包里拿出帽子，戴在头上，压下帽檐，挡住大半张脸，只看见鼻头和紧抿的嘴。

宋辛柏抓了抓头发，注意到池景眠异样，过去揽住他，一张池景眠已经看免疫的帅脸突击到眼前，眼底带着很明显的审视，

“眠眠在难受？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什么也没想。”池景眠手推开宋辛柏的脸，同时瞥了眼顾晏飞。

顾晏飞过来，抓他的头晃了下，没说话。

不过，池景眠却放下心了。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是个秘密，池景眠并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事并不光彩也不值得拿出来博同情，更没必要让朋友为他的事而难受。

宋辛柏从不逼着池景眠说出不愿意说的话，只是站直身体，转头看了小敏消失的方向，“走吧，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放松放松。”

“每次来这种地方采访我心都闷闷的。不过还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能下次再来了。”

池景眠和顾晏飞相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宋辛柏也不嫌麻烦，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来到一家农家乐吃家常菜。

天色已暗，远在郊区外的山村渐渐亮起了一盏盏明亮的灯，路两边停满了叫得出牌子的车，多是和他们一样，专程从繁杂的城市跑到寂静的小山村。

老板娘认得顾晏飞和宋辛柏，见到宋辛柏的车，即使是在洗着青菜也擦着手迎上来，满脸笑意从驾驶座的窗户看进来，“辛柏和晏飞都多久没来了。”

老板娘朝后座看，“今晚人少啊，就三人。小男生看着眼生，第一次来这边？

池景眠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他不是小男生。

“是啊，姐。”宋辛柏笑出了声，“不过有一点你就看错了，他今年虚岁都二十六了。只是看起来显小而已。”

老板娘歉意地笑了：“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啊。”

“赶紧把车停好啊，我去让老李把桌子扛出来。”

饭桌上了酒，有老板娘在秋天专门酿制桂花酿，剩两瓶给他们留着，说打算过几天送过去，没想到今晚就过来了。

不过池景眠今晚并不想把自己喝醉，而是让他们两人喝，他来开车。

吃到半途，宋辛柏手机响起，这时他已经喝得半醉了，拿起手机，声音听不出半点醉意，“喂，你好。”

顾晏飞放下酒杯，他酒量出奇的好，无论宋辛柏怎么找理由灌他喝酒他都喝了下去，宋辛柏自己都喝半醉了，他看起来还很清醒。

池景眠默默啃着碗里的鸡腿，饭桌上只有一只鸡，两只鸡腿都到了他碗里。

那两人商量好似的，一人扯下一只放到他碗里。

一时之间，池景眠都不知道是该为两影帝级的人物帮他夹鸡腿而受宠若惊，还是得反思一下自己真的看起来年纪很小，小到需要人帮着夹菜吗？

正低头啃肉的池景眠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抬头看去，对面坐着顾晏飞，而他正给宋辛柏杯里倒上了酒，并没有在看他。

池景眠心有所感，越过顾晏飞，往他身后看去，就看见了一张见过的脸。

冷漠地视线轻轻掠过他身上后没兴趣地挪开，侧脸冷硬，表情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