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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荒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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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言对于阿柔为男孩出头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帮忙清散了围观的人群,医馆门口总算恢复了平静。

郎中轻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让几个人进来说话,“既然这位姑娘肯帮你,待我收拾好,跟你去一趟就是了。”

小男孩眼前一亮,又磕了几个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郎中无奈地轻哼一声,“小祖宗啊,我可担不起你这句谢,要谢便谢这位替你付诊金的姑娘吧。”

男孩似乎觉得很有道理,转向阿柔,又要再拜,却被司言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拎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这样说跪就跪呢?你快起来吧。”

男孩谢了又谢,总算是站起来了。

司言拽了拽阿柔的袖子,用手遮着嘴在她耳边低声道:“要不要跟过去看一看?我听这孩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阿柔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司言的意思,与他对视了一眼,果断地说道:“去。”

……

郎中收拾好药箱,闭了店。几个人一道跟着男孩走了。

男孩在前方带路,路线却越来越偏,直接从闹市中心绕到了黑灯瞎火的无人街区,路上连只鸟都没有。

凉风阵阵袭来,郎中打了个寒颤,疑惑地说道:“这一片不是早就没人住了吗,你确信是这里?”

男孩点了点头,“前面拐一个弯就到了,只不过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可能得委屈您一下。”

郎中:?

怎么感觉越听越不靠谱了。

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扭头就跑,但替人付钱的那两个人看起来显然相当不好惹。郎中吞了吞口水,还是将逃跑的念头压了下去,心道:大不了待会儿多要点诊金,我就不信真能出什么事……

“喏,到了。”男孩停了下来。

“到了?”郎中睁大眼睛,视线在面前这堵墙上环绕许久,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直到他看到男孩正对着墙蹲了下来,从一个极小的狗洞里钻了进去。

郎中:“……”

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不能走正门?而且这个洞这么小,你倒是轻轻松松就进去了,我呢?”郎中没忍住暴躁地喊道。

男孩从洞里探出一颗圆润的小脑袋,慌慌张张地将食指比在嘴唇前,“小声点,小声点。”

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司言反应极快地候在转角处,刚与来人打了个照面,就直接将他劈晕了过去。定睛一看,这人一身甲胄,俨然是官兵打扮。司言回身冲阿柔使了个眼色。

郎中确信自己摊上了一件麻烦事,慌张道:“这里莫不是关着官家抓的犯人吧,那我可没那个胆儿给她治病。”

“哪有犯人被关在这种废弃民宅的。”阿柔瞥了他一眼,扶额道。

“各位爷,诊金我不收了,要不……啊!”

未等他说完话,阿柔直接揪着他的领子,足尖一点,轻而易举地从墙上翻了过去,随后稳稳着地。

从来没练过武的郎中突然尝试了一次凌空飞起的感觉,落地之后久久惊魂未定,腿一软,直接向前扑到在草地上。

司言也十分利落地翻了过来,顺便把刚才劈晕的人也扔了进来。

“你小声点,待会儿我付你十倍诊金。”阿柔说道,“你放心,官府既然把人关在这种偏远之地,而非官衙大牢,就说明他们心中有鬼,绝对不可能主动去找你的麻烦。”

郎中知道凭他的本事很难再翻墙出去,认命地站起身来,硬着头皮继续跟男孩走。

这间宅院显然荒废已久,四处都布满了灰尘,空气中扬起的尘埃呛得几个人咳嗽连连,但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憋得满面通红。

好在宅院并不大,三步两步就到了男孩所指的那一间房,烛火影影绰绰、忽明忽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男孩推开了门。

几个人还未进去,就被其中的场景震惊得不能言语。

原本就狭小的房间,竟然硬生生地挤了几十个人。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席上,衣衫破烂、神情麻木,因为空间窄小而不得不身躯交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让人闻之作呕。

“大夫快来,我娘亲在这儿。”男孩招呼道。

此话一出,房内所有人都悚然一震。刚才还麻木得宛如一群行尸走肉的人,双目发亮发红,像恶狼扑食一般迎了上来。

“大夫?谁是大夫?”

“大夫,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

“先看我爹,我爹就剩一口气了。”

小男孩一下子就急了,“你们干嘛?大夫是我偷偷溜出去找来的,应该先看我娘啊。”

他迫切而无助的声音很快就隐没于一声声求救中。

房内的声响太大,很快就引来了守在外面的剩余四个官兵。他们大老远就看见房门口站着几个从未见过的人,俱是一愣,提着武器上前来准备盘问情况。

不多时,四个官兵全被撂倒在地,晕过去了。

刚才还吵嚷成一片的人们顿时噤了声,眼中只剩下了惊惧与惶恐。

阿柔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一些,满意地环顾一周,说道:“都说完了吧?”

没有人敢应答。

阿柔全然不知自己这副不怒自威的样子有多吓人,继续道:“要治病的,一个一个来,不过那孩子不顾危险逃出去才把我们找来,理应先给他娘亲看病,没有疑异吧?”

依旧没有人作声。

“好,看来都没意见。”阿柔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郎中,“我替他付诊金前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待会儿您替他娘看完病后,若是不想留,便先离开吧,但是我想借用一下您的药箱,到时自会归还。”

当初阿柔在云影山上学艺时,除了武功,还学了一些医术。虽然离妙手回天的境界还差得远,但应急总是够用了。

郎中看了一眼房中的惨象,几十个人眼巴巴地望着他,卑微地期待着,看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今日之事也无人知晓,我便破这一次例吧。”

“多谢。”阿柔郑重地向他躬身行了一礼。

“不必多谢,我非是在帮他们,只是到底过不去心中那个坎儿罢了。”郎中无奈地说道。

分工之后,郎中和阿柔两个人便挨个给屋内的人治病,而司言则是蹲守在官兵身旁,一旦发现马上就要醒过来的迹象,就再给他们一掌。他甚至还把晕在外面的那个也拎了过来一起看管。

司言并未在原地干坐着,而是凭借他一副亲切和蔼的面孔,以及邻里四舍都甚为受用的唠嗑本领,从屋内人的口中套出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他们正是从闵川一带逃来的流民,奔波千里而来,却并不受苔州官员和百姓的欢迎,甚至紧闭城门,放任他们自生自灭。虚无缥缈的希望支撑着他们一路走来,却又狠狠地抛弃了他们,而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奔赴下一场不见天日的逃亡了。

一些年轻而精力旺盛的人见城门久久不开,便率先离去了。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饿死在路上,但又毫无办法,只能这样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着。

就在前几天,城门毫无征兆地敞开了。官兵将城外剩下的流民引入城中,还给他们收拾出了一座宅院。他们欣喜万分,紧紧相拥在一起,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以为烟云四州的官员不会再放弃他们。

谁知后来的发展,却和他们想象的相差甚远。

官兵将他们关在这里,禁止随意出入,每天定时定点送来一些残炙冷羹打发他们,就连生病严重到快要死掉也根本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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