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的天气,凉爽中也透着冷意。
天空斑斓如画,灿阳普照,空气中弥漫着难得的安宁与祥和。
我搬来马扎,点燃面前的一堆草木,火焰跳跃,浓烟滚滚升起,连接上一片无云的旷天。
脚边白纸被升腾的热气吸引,在篮子里欢呼踊跃,我拨弄下火堆,被冷风一吹似乎焰火又旺了些。
白纸一摞摞扑上火团,在周围打旋一圈儿后没入中心,在一片黄白的火光中蜷缩纸身,灰烬随着高升的烟雾盘旋而上。
不一会儿,给张老伯、小橘子和春兰烧的白纸已经耗完,我看着那堆渐小的火苗,暗自想象着他们收到后会是什么反应。
篮中剩下的白纸都是留给娘一个人的,希望他们不要怪我偏心。
我抽出一摞纸理好,规规矩矩丢进那团渐小的火苗,才刚一碰上,火焰眨眼之间吞没纸页,似乎还烧出一股墨味。
烟雾变得更浓,似黑龙般直入云上,纸张和草木燃烧着,释放出一阵呛人的熏气。
灰烬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堆积在火堆旁边,和我一起见证这场并不盛大的仪式。
白纸祭文快要见底,我拾起最后一摞,有两张比较特殊的信封被我压在白纸最底下。
一封是娘留给我的信,另一封是我写给她的回信。从前小橘子要帮我送但是被张老伯拦下了,如今只能由我亲自烧过去。
我攥着信纸,最后确认一遍里面的内容。
娘能够收到的,她一定在某片彩云的角落里独自等待着我的来信,我迫不及待想要和她诉说思念。
信纸刚落,没入翻滚的热浪中,被烟带着送去云上。
“砰!——”
突然,院门被砸得一震,好像脚底都能感受到颤抖,我瑟缩下肩膀,惊讶朝外看去。
才过一月,杨义姗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身后一群人大摇大摆跟着她跨过门槛,她的脸色阴沉可怖,几乎要从眼睛里蹦出火花来。
我站起身,紧握拳头瞪着她。
杨义姗看去我身后的火堆,见我这样无畏更是气得咬牙,冷声道:“你当真是在杨家无法无天了。”
我看了一眼火堆,周围还剩着些没有烧完的碎纸,浓烟阵阵升上高空,在这处低矮的瓦房堆里着实显眼,也难怪会惹来祸端。
杨义姗提高了声音,抬起胳膊指着我道:“把她拖去后院跪着!”
丫环身后跟着的几个伙夫跨步过来,两手擒住我的胳膊,压着逼我往外走去。
路过杨义姗身边时,她挥开身边的丫环朝我走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
下颌被捏得生疼,她的指甲又尖又长,几乎要戳破我的皮肉。
“没了衣裳,你怎么过的冬呢?”她一副很关心的语气问道,如果不是我的骨头被她握在手中,怕真的要信她是在关心我了。
她这虚伪至极的做派。
我没回答,依旧冷着眼瞪着杨义姗。
估计是我这段时间没见着她胆子变大,居然还敢挑衅上了。
果然,她马上换了副脸色,用指甲掐上我的脸,恶狠狠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杨义姗捏着我的下巴甩开手,抽出条丝帕浮夸地擦拭着指尖,轻吹口气,举起手欣赏着紫红的指甲,上面镶着几颗白珍珠,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拖去后院儿,路上我再想想……”她欣赏着指甲,朝这随意边挥挥手。
伙夫应声,拽上我的胳膊,几乎把我架起来拖出了院门。
我挣扎无果,连喊叫都发不出,双腿无力在地上刮蹭。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张老伯他们是怎么挨罚的,但滋味肯定不好受,我心底不由涌上一股恐惧。
如果我也像小橘子那样被打断了手脚,像张老伯那样硬生生被打死,像春兰那样被换上破烂的、毫不蔽体的麻布丢在院里任人打量……也是报应。
几个伙夫不耐,一把掐着我的后颈拧起,锢着喉咙使我喘不过气。
直到走进一处空旷的院落时他们才松开手,任凭我栽倒在地上。
我跪坐着,捂着喉咙猛喘几口气,眼前昏花,好一阵才看清面前的物品。
这处的屋檐有些眼熟,似乎背后就是去庭院拾柴时路过的小径。
一旁,两座木架和一张长凳对称摆放,上头还横着几块儿和我一般长的木板,两边各站一位膀阔腰圆的伙夫,个个面露不善。
我刚起身站直,身后一只脚猛地蹬来将我踹倒在长凳上,双膝直挺挺磕上地面,砸出一声闷响。
我紧咬牙,险些又破了舌尖。
“谁准你站着的?”杨义姗从丫环手中拿过一支细长木棍,一头挑起我的下巴,逼我仰视着她,“留着你这么个东西在真是糟心。”
她挥开木棍,扫出一道冷风,丢给一旁的丫环后指挥上几个伙夫过来,薄唇轻启:
“二十板子。”
她像是随口说了句晚上吃烧饼一般。
短短几个字,不知能在我身上降下多少剧痛,我想喊出声,却只能咳出干涩。
两个伙夫对视点头,从架子上随手抽出一张碗口大的木板,一前一后走来,不时用板子拍在手心,像是在调整力道。
杨义姗从容不迫站在一旁下令:“打!”
木板被高高举起,在我眼前投下一片漆黑的阴影,我不自觉紧闭眼睛。
“啪!”
木板砸下。
一瞬间,痛感从脊背传遍全身,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碰撞声,每一下的抽打都像是要击碎我的躯干。
我吞咽下喉咙里的嘶哑,狰狞着表情忍受,身体不住颤抖着。
“啪!啪!啪——”
一连挨上几下,我再承受不住,身体向前栽倒,那两块木板还是没有放过我,背上、腰上像火烧般的灼痛,挨打的声音响彻整个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