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选？

这是什么意思？

赵筱甜反抗无果，第一次见识到他真正发起脾气来的样子。

不理人，不吭声，力大无比。

把她塞到车里时，却记得用手护住她的头部。

一直把她带到当初避雨时两人一起住过的公寓，他这才发话。

“你的户口本在哪里，我马上让人去取。”

赵筱甜看他这种不理智的状态，不想在这里纠缠下去，往门边走想要离开。

见他一动不动，并没有要过来阻拦的意思，她本有些庆幸，直到她发现门里侧也装了密码锁，除非有钥匙，不然根本出不去。

她只好无可奈何地转过身面对此刻让她感到压力巨大的人。

“所以我不答应的话，你会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吗？”

商遇珩这时笑了笑。

“我知道，跟我在一起让你很痛苦。可是，看着你被迫留在我身边的样子，我同样痛苦，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痛苦好了。这不是很公平吗？”

此时此刻，赵筱甜不能说她没有一丝招惹了这个煞神的后悔。

虽然她并不曾刻意招惹。

她忍不住极轻微地叹气，“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明明可以多赢……”

“赵筱甜你听着，人不是工具。你不要拿那个人的那一套来说服我，我是人，我自己的感情我清楚得很。”

她抗拒的态度、“多赢”的理论大概彻底惹恼了他，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户口本的事，冷冷地转身进了房间，留她一个人面对今晚这乱如蛛丝的情况心乱如麻。

左右她一时是出不去，也不打算闹到报警那一步，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梳理心情，先给刘茉晴父亲去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表示了自己没能劝好刘茉晴的歉意。

刘岷敦那头表现得非常谦和，连连说没关系，挂断电话后，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连至交好友都没办法改变女儿的心意，那么，他只能采取一些非平常手段了。

刘茉晴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在乎父亲此刻所思所想，她只是面色凝滞地俯视着一楼，脑子里想的全是商遇珩刚刚那番爱的宣言。

交替播放的，还有她姐被抓当天，问询室外，她和他相遇的画面。

那天，她对着赵筱甜大肆质问，不经意遇上他，她却并没有那种心情，也生不出那种理直气壮。

但经过他时，对方却意外地主动开口。

话语令人痛恨。

“违法犯罪被抓获是天经地义，你不要因此而迁怒。”

她事后当然明白，他那句“迁怒”是为着赵筱甜出头，只不过当时却并没有能够领会，甚至还很可笑地有些闪躲地看他，流露出面对赵筱甜时所没有的软弱。

她的语气当时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下意识便开口替他开脱，“我知道，你只是不明白我的感受。”

然后她的这些许柔和立刻就被对方残酷的话语碾碎。

“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不在乎。”

不用照镜子刘茉晴也知道，当时她的面色一定是惨白的。

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确信，这个人，这个她曾经抱以梦幻情绪的人，有着毒蛇心肠。

当日他沉着冷静地开车把他姐往警局送的画面、说着蛇蝎之语的画面，还有刚刚当众不顾赵筱甜意愿宣布订婚的画面……这些场景在她脑海里交替播放，她渐渐握起拳头。

他夺走了她的姐姐，现在还要夺走她的朋友，实在可恶，究竟可恶！

此时此刻，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从前的半点情愫，甚至都难以理解从前那个对他抱有卑微心情的自己。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恨。

她恨赵筱甜，恨商遇珩。

但当然，她最恨她自己。

这是她无论怎样迁怒于他人也无法改变的一点，她无法原谅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姐姐被关了进去。

不管刘彩凤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她养了她那么多年，她们之间有过那么多温馨的回忆，她们的家庭曾经是那么温暖，她不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干净利落地切割，那对她而言，是一种太过火的背叛。

她无法接受。

可是，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呢？

难道，难道她的姐姐真的是那样的人吗？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泯灭人性、毁坏家庭？

不，不是这样，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刘茉晴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扶着栏杆整个人慢慢下滑，痛苦地低头伏在自己膝上。

而这时，刚刚在楼下跟自己父亲争执了一番了的齐洺瑶哭着跑上楼，一个不注意，恰好被最高的一级台阶绊倒，摔得很痛。

她又痛又丢脸，想起先前当众被“悔婚”的事，顿时悲从中来，也不再顾及大小姐的形象，坐在楼梯上就掩面哭了起来。

楼下笙箫阵阵，宾客们欢歌起舞，楼上的两个人却各有各的伤心，彼此间仿佛形成一道特殊结界。

心情正沉郁的刘茉晴听到旁边的低泣声，抬头望去，竟是另一位毒舌。

她对她也同样，没有半点好感。

可是，眼下她这样坐在楼梯上哭的场景，意外地勾起了她关于刘彩凤的回忆。

小时候她说话其实真有点结巴，有一次在学校还被人笑了，那群人放学路上三五成群追在她后面喊“小结巴”“小结巴”，她回去之后，刘彩凤还在鱼市场没有回来，她又搞丢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于是就只能委屈地坐在楼梯上一直哭一直哭。

她们家在顶楼，顶楼房租便宜，她一次又一次地听见脚步声传来，可是每一次都不是她姐。

她就那样哭啊哭，等啊等，直到哭累睡着，她姐都没有回来。

再醒来，她姐望着她一脸泪痕，追问原委，然后很心疼地帮她擦了眼泪，说，“姐给你买了蛋糕，晴晴是最棒的小孩，不用理那些坏心眼的孩子，他们都没有蛋糕吃。”

那个蛋糕真的很甜很好吃，她一直记到现在。

或许恰逢她如此因为思念姐姐、因为亲情而痛苦的时刻，或许因为她也知道没有齐洺瑶的允许，她根本不会被带到二楼的这间换衣间，或许因为她不想在讨厌的人面前丢脸，总之，刘茉晴没有再保持低头沮丧的姿态，而是站起来，走到那个啜泣不已的人面前说：“齐洺瑶。”

齐洺瑶诧异地抬头，面前就丢下一方手帕。

等眼泪的雾气从眼眶中散去，那个纤长的身影已经走到楼梯的最下一阶。

齐洺瑶看着那个影子，心中莫名一阵复杂的感受。

她向来倨傲，可此刻，她对那个身世悲惨的家伙有了一丝发自心底的歉意。

再去想先前的几次照面，她恍然想，或许她那句“毒蛇心肠”是对的也说不定。

心里升腾出一股由衷的歉疚，还有此刻被宽容安慰的感激，齐洺瑶握紧那条手帕，想再哭，却哭不出来了。

有些情绪，一旦断了，就接不上了。

打完电话的赵筱甜终究无法坐以待毙，她想到商父那难看的面色和他并不健康的身体，实在无法安心地顺从商遇珩的安排，做一只娴静的笼中鸟。

他是商遇珩的梦魇，可他也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生命，一想到或许此刻，商董事长已经被气倒，甚至在被抢救中，赵筱甜就感到浑身不安。

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确认一下对方的安危。

赵筱甜拿起手机先看了一下部门群和其他几个工作群，没有任何消息。

也是，先不说这种事情不会即时公布到群里，就算要发相关消息，第一时间的选择肯定也是家人和集团高管层，而不是她们这种低职级人员。

这么说来，现在把自己关到房间里的人，是她探听消息最好的选择。

可是……

赵筱甜握着手机，一阵为难。

正要试图给方总监打电话询问，这时却听见门扉开合的声响。

赵筱甜还来不及放下手机，便目瞪口呆地看见商遇珩盯着滴水的头发和面色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