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行云抬起手臂放在鼻尖轻轻嗅，愣了愣，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他怎么没闻到，“小师叔，很难闻吗？”

他见萧凌蹙着眉，不由往外挪了挪。

萧凌摇头，闭眼调休片刻，待体内翻腾的灵力归于平淡后，才缓缓睁开眼。

萧凌侧头瞥了眼坐在碎石上的少年，他此刻正抬臂轻嗅着袖子上沾上的味道，似是有些疑惑，纤长浓密的眼睫眨了眨。

只看了一眼，萧凌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方才是怎么了，问出这么唐突的话来？

*

此地并非就留之地，休息片刻后，二人便继续朝前走。

越往前走，嶙峋怪石横生，俞行云盯着萧凌俊俏的后脑勺走神，没注意被绊了下，就在他以为破相的时候，一只手将他稳稳扶住。

萧凌没有转头，只那只粗粝带茧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前带了带。

咚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俞行云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覆住热腾腾的额头，警告自己。

不许胡想，小师叔是这个世界的万人迷主角，魅力大是应该的事。

转出乱石堆，来到一片开阔之地，终于闻得些声响。

是争斗声，伴随着妖兽嘶鸣。

眼前阵阵发黑。

狐狸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分晓渐明。”

俞行云强定心神，将他的声音摇出脑海，却见萧凌转头问，“怎么了？”

他额上冷汗涔涔直下，苍白着脸色，“无碍，大师兄他们就在前方，我们快过去吧。”

“嗯。”

等二人来至声响传出之地，却是一处黑烟四起的村庄。

白光闪烁，一股混乱的记忆猛然钻进他脑海。

——日出鸡鸣，云烟缭绕。

兽耳狐尾的小童们在田野间欢歌，老者躬身于水野之间，长长指甲一扫便割下一撮撮麦子。

笙歌乐舞，欢享太平。

俞行云知这也是幻境，是狐狸在暗中捣鬼。

小师叔并未进入幻境，而他们方才沿途都是厮杀声。

他第一次展露出不悦，沉声道，“快放我出去。”

狐狸的声音被山野之风传来，“恩公何必着急，再多看看吧。”

山河震动，斗转星移。

小童们身形如抽条的柳芽，从少年少女，再到加冠及笄。

分明是须臾幻梦，俞行云却恍若身处其中，与之共情共感。

“人乃万物之灵，妖亦生于万物。人有悲欢离合，历经百态，妖亦无法跳脱世界循环，只修行之道不同，另有何别？”

狐狸道。

幻境还在继续。

“礼成，新人入洞房——”

黑夜渐至，摆满村装的筵席热闹至极，老者欢快地吹奏管着管弦。

又是一轮日月星辰，新妇怀孕，挺着肚子在村庄里闲逛。

沿途老者携果，小儿捧水，一齐期待新生儿的降生。

*

幻境外，大师兄手里的镇龙万象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对准红衣新妇。

“小师叔，阵眼就在此处。”

萧凌忧切的望了眼被周轩驼在背上的青衣少年，那张总是笑盈盈的眸此刻紧闭着，面色苍白，一缕殷红的血从唇角溢出，分明痛苦至极。

他看着由魔烟幻化而成的众妖，手腕一转，锐利的剑刃顷刻震出锐利之气。

“饶命啊！”

众妖幻象纷纷跪地求饶。

萧凌置若罔闻，执剑朝众妖而去。

俞行云醒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白衣染血，冷剑冷眸，翻飞的衣袂下，是一张凉如薄月的脸。

在女妖凄厉之际的尖叫之下。

萧凌剖开她的肚皮，锋韧的剑尖轻挑，一颗赤红的妖丹在遍地鲜血中缓缓升起。

不知为何，俞行云的视野在此刻忽然恢复明朗。

他甚至能看见萧凌纤长玉质的指尖在微颤。

剖丹之痛恍若亲历。

痛。

炙热的痛。

万蚁蚀骨。

俞行云还没来得反应，已经“哇”地一声呕出於血。

神识经脉在此刻被打通，浑身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