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寂静,甚至能听见院内秋风卷着枯叶打到廊下的沙沙声。
向来肆意在皇上跟前撒娇的大公主难得紧张起来,她是知道宫里头的规矩的,就凭着魏佳伶那番话,怕是够砍十次脑袋的。
皇上的眼神落在魏佳伶身上。
居高临下看去,他看不清魏佳伶面上的神色,却惊诧这人没有像寻常犯了错的宫女一样瑟瑟发抖。
大公主试探道:“皇阿玛,佳伶照顾我有功,求您放过她吧……”
皇上向来疼惜大公主,对于儿子和女儿,他都是疼爱的,却并不是一种疼爱,对于公主,他总是要看的娇些,当即只是扫了王进保一眼。
王进保当即就带人搀着大公主起来,嘴里更是笑道:“大公主您这是做什么?您还病着了,天气凉,您快些起来……”
说是相劝,实则他身后的宫女早已不由分说将大公主搀到床上歇着。
皇上直接抬脚走了出去,留下了一句话:“将人带过来吧。”
魏佳伶怎会不害怕?
也就是这些日子皇后与大公主对她太过和善,以至于她连尊卑都忘了,强撑着站起身来跟在王进保身后,不曾想完颜嬷嬷也一并跟着她走了过去。
魏佳伶微微一愣,低声倒:“嬷嬷您这是做什么?”
完颜嬷嬷依旧板着一张苦瓜脸,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我是长春宫的掌事姑姑,又是将你从内膳房带出来的,你犯了如此滔天大错,我也是难辞其咎!”
魏佳伶心中泛起暖意,跟在完颜嬷嬷身后去了外间。
皇上已坐在上首喝茶,完颜嬷嬷径直跪下,开口道:“还请皇上恕罪,是奴婢教导无方,但如今大公主正病着,虽说佳伶罪行滔天,但照顾大公主悉心仔细,有罪却也有功,若如今离了大公主,只怕大公主也会不适应的。”
说着,她更是重重叩头道:“还请皇上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等大公主痊愈之后再降罪也不迟。”
她也是使的缓兵之计,到时候若大公主痊愈,皇后求情一二,不说罪责可免,起码不会丢了性命。
但坐在上首喝茶的皇上一直没有说话,好一会儿眼神才落在魏佳伶面上,淡淡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魏佳伶深知胳膊拗不过大腿,职场之上最重要的就是顺势而为,忙道:“奴婢知错,请皇上恕罪!”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听见上首飘来声音道:“那你倒是同朕说说,你哪儿错了?”
啊?
魏佳伶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皇上正盯着他,眼神中却瞧不出怒色来。
她飞快低下头,正色道:“奴婢,奴婢不该与大公主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虽说满人不裹足,但比起汉人“在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糟粕文化来,满人对女子也不算尊敬,往前数上百余年,还有收继妻的习俗,那可是糟粕中的糟粕。
皇上反问道:“那你说说你该与和敬说些什么?”
这……魏佳伶又是一愣。
按理说大公主金枝玉叶,是皇上与皇后的掌上明珠,哪怕所嫁之人再出众再矜贵,却也及不上大公主分毫。
她相信,大公主尚未嫁人,她嘴里就劝着要大公主日后孝敬公婆,尊崇丈夫,这话也绝不是皇上想听的。
这还真是一道送命题啊!
魏佳伶正色道:“奴婢身为长春宫宫女,与大公主身份乃是云泥之别,平素做好分内之事,悉心照顾大公主,以求大公主身体早日康健才是要紧事。”
得,她什么都不说,那该不会有错吧?
皇上瞧她这滑不溜秋的样儿,哂笑一声却没接话,正好当下皇后听闻皇上过来,也匆匆赶来,如此一来,皇上就有些顾不上魏佳伶。
皇后也有心替魏佳伶解围,一进来便让屋内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
直至退到外头,魏佳伶心里还是惴惴地,看向完颜嬷嬷道:“那嬷嬷,我这边……”
完颜嬷嬷也是心有余悸,她虽在后宫,却也听说皇上如今在朝堂上是何等铁血手腕,生怕魏佳伶丢了小命,皱眉训斥道:“今日也是你命大……平素瞧着你像是个妥帖的,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今日幸好皇后赶来,不然你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魏佳伶连声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