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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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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旸带我走上了登鹤楼,说起他的年少,他的过往,说一些曾经有过的疼爱,转眼又消散如烟,还有那个讳莫如深的名字,长公子齐子期,那个他最景仰的兄长。

“母亲因兄长而贵之,我因母亲而贵之。世子殿下,因嫡而贵之。其实,大家说的没错,如果兄长还在,储君之位,哪里会轮得到我?”他平静的开口,那些尘封已久不为人知的往事终于被霍开了一个口子。

少旸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你若见过了我的兄长,你就知道我说的没错。”

“小时候我还在瓶中看花,在掌心看灯,在小小的院子里学见闻,长知识,在经史里读人性,知世故,明事理,与父亲的每一个公子都经历相同,我也以为我会如此成长。是兄长告诉我,不必看银河兴叹,不必折纸船作舟,长大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就能看见碧桃满树,水云荷衣,山河连霄。”

“是他告诉我,千山外,万山外,人如海,人如海。是他告诉我,站的太高,看的太远,民生大计,空空如也,他说眼睛要往底下看,要看见苦厄,看见灾难,看见平凡,那才是人间常态。”

“我曾见过他辩乎荣辱,定乎内外,孤身一人为百姓请命的样子,也曾听过他站在群英殿上的质问,他说,世家望族,出尽天下名公巨卿,高门有高才,贵族有特权,敢问公子王孙,花花太岁,他们权从何来?”

“他站在云端往下看,满目悲悯,说如此可悲的时代,什么时候才能被拯救,什么时候才有一个领路人,一个孤胆英雄,不为权贵屈从,不被民愤裹挟,做出正确的判断,做出真正的功业。他也站在泥泞的田野间,满怀恻隐,说人生漫长,无声也值得歌颂。”

“这是一个置身于安定,乐享太平之人说不出的话,想不到的志向,他却能以身作则,以身殉法,说,当今天下,有天无日,豺狼当道,这是谁制定的法则,又凭什么千秋万代?他说这个不成文字的规则迟早会被打破,他要去做,之所以去做,就算是死路一条,也不惧死路一条,因为,那是为了天下人更好的活。”

“这样一个心怀黎民,至善至仁、无尘无染的人,我不知道他当初是历经了怎样一种痛苦,又是怀揣着怎样的心境,才会走的这么决绝。……本能救回来的,可他不愿意留下,不愿意再看这肮脏恶浊的人世,哪怕最后一眼。”

“还记得郊外的杏花林吗?年幼时,他曾带我去过一次,那是我第一次踏足郊外,我就像个井底之蛙,说那里好美啊,将来,我每年都要来玩。他就告诉我,这算什么啊,将来我还能去更多的地方,最远有大漠,最近是中原……他告诉我的有许多,教会我的也有许多,但是谁也没有料到,长大后,他再没有了后来,我也去不了远方,不能亲眼看到他所说的天下山河、人间世道,我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院子,没有朔北的鸿雁,没有江南的秋水,没有玉树长谷,没有青烟峦山,没有冰川,没有雪海,终日只有四四方方的一个天,还有数不胜数的阴谋诡计,你死我活。”

兄长说的是责任,是远见,是抱负,是成长,独独没有告诉他,这一路走来所要付出的代价。而时势所迫,造化所以,他丢失了太多太多,一路患得患失,风吹雨打,想要抓住什么,又根本抓不住。他好像一直在失去,一直在妥协,一直在选择,一直在放手,但还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少旸垂下眼,深感无力:“这样的人世,他肯定是失望透顶了,才不愿意留下。”

我转头看着他,听见他的惋叹,他的思念,如同一个黑色的漩涡,将他卷入其中,越陷越深。我不遗余力拉了他一把,告诉他:“殿下,京郊的杏花虽然很漂亮,但是一年四季,可不止有杏花呢。就像,你我都无数次路过那场花雨,但只有当回忆的时候,那场花雨才有了意义。人也是一样的,长公子,应该成为一份美好的念想,一个可期可待的未来,不应该成为殿下心田的禁锢。你只要走下去,带着他未完成的志向,继续走下去吧,从今以后,就把他放在心底吧,不必提及,不必忘记,也不必遗憾,毕竟,去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你只要记住,人生一世过客最多,但凡遇见,相识相知,总有人是来教会你什么的,每一段路,每一个旅程,总有会那么一个人的。我一直相信,一程路有一程人的道理,世子殿下不妨也试着去相信。”

少旸说:“会有吗?”

我说:“会有的。”

我又问他:“那从今以后,殿下打算怎么办呢?”

少旸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是他亲自抚育的人,他的言行影响着我的言行,我的理想延续了他的理想,我像他,脑子里有他的思想,生活里有他的影子,他是一部分现在的我,我也是一部分当年的他;如果,他即是我,我即是他,不分畛域,不有彼此,我今日所行,我来日所成,其中必有他的教导,他的心血,他的远见,还有我自己的成长,如此,未有全力以赴,我又岂敢辜负。”他说:“我是有一些打算,但是太过惊世骇俗,现在提出来就会石沉大海。那便再待一待,待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有朝一日,所祈所愿,所思所想,必有所为。”

我说:“我相信。”

他问:“哦?你怎么就如此笃信了?”

我答得简单:“二月初六,我记得殿下许过的愿。”

他目光一亮,只是对我笑。

我问他:“这是一段漫长的路,殿下做好准备了吗?”

他不答反问:“你一定会陪着我的吧?看着我的有朝一日。”

我说:“那是我的荣幸。”

少旸将我抱住,好像两个孤单的灵魂也紧紧相拥了,他说:“知遇,我的知遇,如果没有你,我会迷失的吧。你是值得我用一生去珍惜的人。”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忽然感觉肩上似有几滴温热。那是泪吗?

我悄悄地叹了一声,轻轻地告诉他:“殿下也值得我用一生去珍惜。”

·

几日后,我跟随少旸返还了重华宫,一回去我就病了,在刑部的那些日子,又要谋事,又要挨打,到底是以血肉之躯生生扛过来的,待此间事了,紧绷在我心尖上的那根弦忽然松了,人也就支撑不住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少旸正躺在我身边,只脱了靴袜,就这么合衣睡着,见我有所动作,他立刻惊醒,揽住我的肩问:“你觉得好些了吗?”

我诧异道:“殿下怎么在我这里睡下了,当心我将病气过给了你。”

他担忧道:“若真是生病了倒也可以过一过,缓一缓你身上的痛楚,可你又不是生病了,是受伤了。”

我说:“殿下别担心,小人没事的。你看,都不用殿下出手,小人自己也能洗清冤屈的,殿下还不知道我吗?我虽没什么过人的本领,但凭了一身铮铮骨气,别人要想折断,也会刺伤他自己的。”

他红着眼睛说:“口中却说的轻松,可是,你在刑部已经十五天了,十五天啊,那是什么良善之地吗?你在其中苦熬了那么久,怎么会没事,只是看起来没事。”

我说:“殿下听到别人说了吗?重华宫人杰辈出,就连一介弱质,去刑部走了一遭,也能全须全尾的出来,真乃女中丈夫也。怎么说,我也是从刑部竖着走出来的女丈夫了,没闺阁女儿那么娇贵的。”

他扑哧一笑:“好好的女子,怎么不比较一些别的,就会逞英雄,过险招,别人避之不及的,你还觉得脸上光彩了。”

我说:“许多事不都是这样吗,当时是避之不及了,事后再想一想,却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也就做个笑话来说了。”

他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我推他道:“殿下睡在我这里,这不合规矩,赵长侍知道了,要罚我的。”

他说:“你什么时候这么讲规矩了?赵敬?他早就知道我在这了,眼下就在门口蹲着呢。”

我说:“他是来劝殿下回去的吧,殿下怎么不听劝呢。”

他揽着我躺下说:“我不听劝又不是第一回了,他爱守着,由他去吧。”

他一副赖到底的样子,我也没法了,只好将被子掀起一角,往他身上放:“殿下别着凉了。”

他捉住我的手,调笑似的开口:“这么大点褥子若真匀给我了,倒有些紧张了,不妨事的,你盖着吧,我是男子,真丈夫比你这女丈夫应该更经受的住几阵风吹雨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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