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真将自己身前的那一杯喝完,她放下酒杯,疑惑地问道:“你们俩怎么不喝?……难道怀疑我下了毒?”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慕无虞有些迟疑地看着酒杯,“倒不是怀疑你,但我不会喝酒……”
她试探地问道:“妘真,你这是知道我们杀死了骛已,这是太高兴了吗?”
“高兴?……对,我的确高兴。”妘真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下,“但是我又遗憾……遗憾不是我亲手杀了骛已,替詹离报仇。”
仿佛是嫌被法术控制的酒壶倒酒太慢,她一把抓过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喃喃道:“但我也报不了仇,我的身体……不中用了。”
妘真又抬手将酒喝下,催促道:“都愣着干嘛,你们快喝。”
闻云弦沉默片刻,伸出右手将酒杯端起,仰头喝下。
看见两人都喝了,慕无虞有些犹豫。半响后,她咬咬牙举起酒杯,只喝了浅浅一点后就咳嗽了起来。
妘真脸颊绯红,她看着慕无虞说道:“看见你这样子,我就想起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那时我刚从族里跑出来,听说这长溪镇的北凤酒十分出名,于是我就来了……”
她轻咳几声,继续说道:“但我刚喝了第一口酒,就被呛得咳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身旁就是同样慕名而来的詹离,他诧异地看向狼狈的我,然后笑着给我递了一块手帕。”
妘真微微一笑,仿佛陷入了回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后来和他在一起后,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过了好多年……”
她唇角笑意渐渐消失:“三十年前,詹离与骛已都是心世宗的弟子,他们两人关系甚好,我都从詹离嘴里听到他提起过骛已多次……”
“但后来没过多久,骛已说自己看见了神女,变得神神颠颠、行事偏激。最后他甚至胆大到偷宗门法宝的地步……最终心世宗掌门发现了骛已的偷盗行为,于是掌门废了骛已筋脉、将他逐出师门。”
“心世宗众人都以为他死定了……但詹离却不这么想,他偷偷去寻过骛已踪迹,却也没能找到。詹离伤心了许久,后来也渐渐接受了骛已丧亡的说法。”
妘真握住酒杯的手逐渐用力,指尖都泛着白,她喃喃道:“要是他真死了就好了……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慕无虞眉头一拧,问道:“骛已没死,但他怀恨在心?于是他后来回了心世宗、将所有人都害死了?”
妘真喃喃回道:“大差不差……骛已被逐出心世宗十年后的一天,詹离很高兴,他说故友迷途知返——骛已活着出现,回到心世宗认错,说自己曾是鬼迷心窍才犯了错……”
“可詹离前脚刚刚动身回心世宗,后脚就有湮族族长和族人找到了我,他们把我抓回岱屿……我想逃,族长就派更多人把我看得更紧。”
“……但过了没多久,族长就解开了对我的拘禁……族长对我说,从瀛洲传来消息——心世宗的人,全部被杀死了。”
妘真失魂落魄地看着手上的酒杯。
三人都没再说话。
片刻后,闻云弦打破沉默,他伸手将黑色小玉瓶放在桌上,“这瓶中,装得就是骛已人头。”
妘真紧紧盯着那黑色小瓶,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中既有快意也有痛楚,饱含了二十年的仇恨。
妘真嘴角虽然挂着笑,双眼中却满怀恨意,她猛地伸手将黑瓶攥在手里。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骛已,你也有今天!你还不是死了!”
“三十年前你没死!现在呢?!现在人头还不是在我手里!癫狂卑鄙的疯子,你早该死了!多活三十年,不过是害了更多的人!”
“詹离可曾害过你?!他将你视为朋友,也不曾对你落井下石过,你居然连他也不放过……”
妘真眼睛通红,将黑瓶越攥越紧。突然她的金眸猛然一闪,一股金色火焰就从手里燃起。
那金色火焰将黑色小瓶裹住,不过瞬息,黑色小瓶就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之声。金色火焰瞬间就将显出裂纹的黑色玉瓶吞没,片刻后,只在妘真手掌上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焦尘。
最后,金色火焰连她掌中的焦尘都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