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来自东方的许愿真的有效。
在还有人在不断尝试着挨过火焰灼烧的同时,回到地面上的那些被严重烫伤的女巫们都大致做了些紧急处理。此前抛过一个头冠给斯图的那三个人一直保持着一种相对游离的态度,她们是沼泽女巫,大概天性更崇尚自然。
似乎是在得知伊迪斯献祭给赫弗堡的祭品是活人而不是尸体以后,她们那一群沼泽女巫就干脆地放弃了这次的考验,斯图捡了一耳朵,听到她们有人在说:“来路不正的祭祀,愿望不会成真。”但他确确实实看到了伊迪斯骄傲展露的东西,也不由得心生动摇:如果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女巫……
但艾瓦的情况危及,张木兆完全不信这种抹点草药的方式能够治好眼见着仍处在重伤昏迷中的女人,他们便决定立刻动身,离开城堡。
好在艾瓦的皮肤经由草药的包裹,如今已经不再无法搬运,张木兆背着她站在城堡一楼的会客厅内等待,斯图要跑回住处将此前艾瓦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衣物用品重新打包带下来。
斯图动作很快,从楼梯跑下来的时候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张木兆背着艾瓦皱着眉头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发现经过刚才那几个小时的折腾,看起来小红毛原本就还没好全的身体也濒临极限了。
他没办法背两个人,而此时限制已经解开,索性不再克制压抑,张木兆将艾瓦放下来给斯图扶着,自己找来一块两米乘两米的华贵地毯,去宴会厅顺了一瓶不知道几几年的葡萄酒,以深红色带着酒香和酸味的酒液在地毯上“挥洒”了起来,很快,那块方正的毯子就像是阿拉丁坐下的魔毯一样轻轻漂浮了起来。
他示意斯图和自己一道将艾瓦移到了地毯上,随后背起斯图,在因为感知到力量波动而跑过来观望的女巫们的目送中离开了这座吃人的城堡。
毛毯离地大约只有两拳的距离,出来以后立即压弯了不少蔓蔓枝枝的野草,看上去很像是他们在利用丰富的植被当成缓冲在拖动着艾瓦。
张木兆有点不辨方向,因为他是从水道过来的,只有斯图他们走过陆路。
而踏出城堡之后,斯图才想起来先头他和妈妈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还曾历经过五感丧失的考验。
他伏在张木兆背上,前胸还未愈合的烧伤已经开始隐隐有些渗液,斯图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那种绵延不绝的痛,缺非常讨厌这种流水并散发出异味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他身上被暂时压住的伤很可能比艾瓦的还要更严重些,但当时他们急着脱离这里,斯图完全忘记自己其实可以找沼泽女巫再要点药草处理一下的。
他脑中纷乱无比,就像是一台被过度激活从而高速运转的机器,一会担忧妈妈,一会担心找不到出去的路,又一会总忍不住去回忆伊迪斯变化前后的样貌,意图找到一些区别。
斯图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证明在伊迪斯身上发生的性别转换是真还是证明他假,他只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地要去想这件事。
尽管斯图非常清楚他们目前需要做的是从这片半沼泽半林地走出去,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边紧绷着情绪一边思维散逸神经跳动。
张木兆要一边牵着毛毯一边以暂时还够的目力观察远处的通路,一时也没有注意到斯图的异常,等他大致确定方向以后,才分心感觉到自己背上的人体温高得吓人。
只得先停下来,松开扯着毛毯一角的那只手,用两只手颠了颠斯图,问:“怎么回事小红毛,你身上为什么这么烫啊?”
斯图此刻被烧得人都有点迷瞪,他不满地凑到张木兆耳边,大声回答道:“我不是小红毛,我是……小金毛!”
张木兆心想,个斑马的,这孩子竟然已经烧糊涂了,他俩不会都死在这里吧?要给他喝点我的血吗?
喝自己血这个念头其实是很突兀地出现的。
就像是钓鱼的时候钓上来一条乌龟后面跟着一条水草,而那条水草才真正是这个池塘里所存在的东西。
张木兆很清楚自己的很多意识和记忆从前都被刻意地模糊甚至封印住了,而他现在即将要走到生命的终局,它们又冒着泡从一个漆黑幽深的地方一样样翻涌了上来。
很像是开沉船上的箱子,有时候是宝藏,有时候是宝箱怪。
被放下来的斯图整个面部泛着一种不吉的水光和红晕,他连站都没法站得太直,张木兆只能一只手搂着他,以剑气远程割开了另一只手的大鱼际,用挤压的方式滴了两滴鲜血到手腕那里,然后以一种诱哄的语气对斯图说:“斯图,小斯图,嘿,醒醒,你看,我手受伤了,你能不能用唾液帮忙消下毒?”
好在对方虽然虚弱,但整体执行力依旧强悍,等张木兆举着手掌送到他嘴边,人已经烧晕了的小红毛马上就叼着他的皮肉开始兢兢业业地“消毒”。
可见这人虽然思维宕机了,但很听张木兆话的客观规律还存在,大鱼际这个位置顶了天也不会出太多血,等张木兆将手掌从斯图嘴里拔出来,那一小块伤口边缘已经被小红毛嘬得发白并且有点皱了。
他虽然直觉可以喂血,但实际上自己也不清楚喂了血之后会有什么结果,能不能撑到他们走出去回到镇上。
但张木兆骨子里毕竟是像一柄剑一样的人,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几乎所有事,便重新背起暂时还没有见好的斯图,运起阵法让刚刚被放下来一会儿的地摊重新托着艾瓦漂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