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亲礼部尚书护短是真,但也深知人心险恶,立志培养儿女独当一面的能力。做事干净利落,就算心善也能作出表面狠劲来骇人。
半个时辰后,李清怀从后腰到胸.脯处都捆上了雪白纱布,直挺挺在床榻上躺尸。
不过这回,陆风眠处理完并没马上离去。而是拿着热毛巾,一寸寸给她擦身上血迹。
手腕被抬起,热毛巾温软的触感,让人很不适应。
这点难得的温情不是她想要的,只要对方不若梦中般如染血孤鹤昏迷不醒,惨死荒野便是万幸。
李清淮不经意睨向陆风眠,她有张明艳的杜丹面,整个人端庄秀丽。而远黛般的眉眼却暗送秋波,鼻梁像弯弯春水里的小青山,别有一番风韵。
这个人不似她舅父般藏锋圆滑,也不像她舅母那般刚烈宁折不弯,她有自己的风骨和妥协。
为方便待会利用信息差,打这一家老小个措手不及,此刻房屋中只她俩独处。
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给出合理解释对李清淮来说小菜一碟。
无非是借茅山作挡箭牌,以任务为诉说线条,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变着法子告知陆风眠。
“我此来就是为了这村镇,郡里有位叫宋喆的小妾死在了这里。”
"当时去拜访那户人家被赶了出来,但也打听到她有个同母不同父的姐妹,叫苏无霜,正是我们带回来那群镖客里面的。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宋喆跟家里没了多少联系,妹妹也外出赚钱寻不到人影。"
她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撒了谎。
陆风眠从未听闻过此事,目光沉静如水,不言一语。
“后来宋喆在怀第二个孩子时回了趟娘家,连人带尸都没能回去。”李清淮叹了口气继续道,“而这里便是她的娘家。”
“宋喆死后她家几个人亲缘较近的也接连搬了家,包括她的老母。”
“我在宅府外面蹲受多日,日子长了就不抱希望了。但偶然一次机会我见到了,宋喆第一个儿子……”
这时她突然也停止言语,望了眼窗外。
春夜喜雨,绵绵细雨不知何时降下。
山间雾气重,连带着镇上雾气也重。外间太黑,连地面湿多少也瞧不出来。
李清怀透过氤氲雾霭,瞧骆梁脊山水重重。棕褐色瞳眸恰如此间景色,暮色雨至、春雨嘀嗒。
视线回拉,近处房屋鳞次栉比,朴素得一如往常。
她还记得是如何说服父皇,让自己前来的。
沈家二公子默默站了皇叔昭王的队,此番假意回江南实则为暗探山中地形。这是太上皇与爱人定情的地方,却因爱恨执念纠缠不清,一直未曾当作重地看守。
昭王此举便是把沈二推到悬崖边,自己如能顺藤摸瓜查到幕后主使,定能参昭王一笔。
不过宋玄烨既然听命昭王,定不可能牵连他。而且没有证据,连宋玄烨的罪都没法定,更何况置身事外的昭王。
父皇让她带锦衣卫来,也不过是信她后来的梦。
不能在明面上处理,那就暗地里收拾掉。
他要真机缘巧合进到驼梁山,估计走不出满是鬼祟的外城。要是没进去,就让他来给受牵连的家人收尸。
这为其一。
京郊百姓常遭妖物侵,扰生活苦不堪言,此去可积攒民心。
这为其二。
而最初让她魂牵梦绕那场梦却是只字不能提。
身为皇储,她可为除政敌去,可为赢民心去。却万不能为了所谓交情前去。
经过多年“训练”李清淮也认同这样的说法,等可谋利益一点一滴累积,才彷徨着请命去骆梁山捉拿未来罪犯,宋玄烨。
陆风眠声音打断她的思路,“盼儿你还好吗?”
这个从戏曲上捡来的名字,莫名有种奇妙的喜感。李清淮心中再也伤感不起来,眸中那宛若阴雨连绵的情绪终于淡去。
“之后……之后,察觉出宋喆大儿子印堂发黑,便冒险潜入府宅,发现他饭菜里被下了慢性毒药。”李清淮有气无力道,嘴唇彻底失了血色。
毒药,宫中争宠必备。
眉头皱起颇不耐烦往下接道:“反正最后又在他附近查出,好多诅咒用的物品。”
“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正经修正道的家伙,当下就看出,那阵法怕是能活活阴死人。我直接往最狠里猜,除恩情钱财外加的好处,害死一个孕妇对妖道有什么用?”
“最阴狠不过一尸两命,练赤童子了。”
当然配合妖道的人,可能是大房也可能是其他几房,又或者正室是趁孩子母亲出事,才敢下毒的。
说完这些李清淮双眼一阖,开始发散思维,放松大脑。企图消减口舌之干燥,身体之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沉默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