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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棋盘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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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寻人往往需要消耗大量时间,如果监控录像清晰,好歹还能辨别个面部特征。

奈何无论是湖一、还是河清一号街周边的公共监控,无一不是因为年代久远,而导致录像模糊不清的。

对于相对有经验的警察来说,他们还能通过身形等特征辨人,可对新入行不久、经验不足的警员,就相对困难许多。

嫌疑对象放在成年人身上,如果凶手是从校内出去、提前就在外头等着受害人的,那还能往前点时间调监控。

然而事实上依旧一无所获,只能不断往更早的时间段搜查是否有可疑人员。

湖一周围监控出现的成年人,多为家长,大部分人接到孩子就走。

而再往里等的,要么是片监控盲区,要么就是因光线太暗而辨不清人影的地儿。

“这道里连个路灯都不装,乌漆嘛黑的能找出个啥啊。”

盯了一上午监控的涂宏骅眼睛酸涩难耐,心下正烦躁得很。

“要我说,干脆把当晚在里边出现过的都抓起来得了,我他妈就不信一个都不是!”

沈衡翳同样也是跟着盯了半天监控,当然也是受累的,能不理解同事的心情么,清楚这人也只是过个嘴瘾,但还是用手敲了下对方的头顶。

“行了,别发牢骚,你要真这么干了你叫人民群众怎么看咱?别人等你抓罪犯,你倒好,一抓一大把无辜百姓。”

你以为你为什么被调走,这张口就来的习惯,保不齐哪天就被有心之人利用。

最后那句,被沈衡翳咽回了肚子,生怕惹得这人更不乐意干。

涂宏骅也清楚自己的性子,理解上头把他调来就是为了去去这股子躁气,他自个就是盯烦了过把嘴瘾,也明白自己理亏,就认命挨了这一下子。

“沈队,会不会…凶手当天本来就不在学校?比如请假了之类的……?”

夏潇暂停了监控,转过问道。

见沉默了半晌的女警开口,沈衡翳想了想,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有这种可能。

可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查找的监控就更多了。

现下时间和警力都是个问题,况且那些个小巷都极为隐蔽,又确实没有公共监控可查,不得不先着手现下存在的条件。

但他还是朝女警点点头:

“是个不错的方向。”

夏潇本来还因为级别原因,多多少少带点紧张,见上级似乎并不严厉,才放心了些,惹得涂宏骅不住怒斥沈衡翳这种双标态度。

沈衡翳懒得理他,又把注意力放到同样沉默老半天的晏景医那头。

其实按理讲,这不属于晏景医的业务范畴,但听到需要人力帮忙盯监控,对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原先沈衡翳还担心他干不熟这个,谁料不管是调取还是转移,晏景医做得都挺熟练。

这年头当个心理顾问都得全能啊。

沈衡翳却是挺欣赏这样的态度,但还是难免顾虑对方会累着。

……顾局的警告谨记在心中。

他凑上去,小声问:

“晏顾问,查的咋样,有收获没?”

身旁突然上升的温度,让晏景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如你所见,还在查。”

沈衡翳奇怪,他身上烟味也不重啊,如果不是碍于旁边还有女同志,他都想扯衣服闻闻。

他理解地点点头,知道查监控不易,抬头看向对方操作的电脑,却发现屏幕上的,是前几名受害者生前工作地附近的公共监控。

“沈队长,你发现没,这几个地方,以及尸体发现地,如果以河清二号街作为中心,刚好可以围成圈。”

沈衡翳“嗯”了声,示意他继续。

“用我的专业讲,变态人格犯罪的地点,虽然分布广泛,但具有规律性,而由于他们作案时间和过程较长,所以要对周围环境十分熟悉。”

晏景医转移屏幕,将录像改为湖西市平面布局图,又将国泰南路背面布局放大,上边提前用红色标记好的几处案发地,看上去隐约围成一个并不完整的圆。

“那么按照你的说法,凶手藏身的地方,就在这个圈内。”

沈衡翳见晏景医点头,又将视线投回屏幕,又欲说些什么,但见对方似乎语意未尽,又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这是空间层面,那么接下来值得考究的,也是我们先前就有所考虑的时间。

变态连环杀手的作案时间往往存在两种情况——

随意性,以及规律性。

显然,这名凶手是规律性。但同时,又存在随意性的特点。

他杀害的受害人具有共同性,说明他会花费精力去寻找合适目标,这会使其忽视作案时间,而这便是随意性的特点,显然,这两点是相矛盾的。

那么沈队长,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他朝沈衡翳看去。

“说明他在作案前,有大量时间在死者生前所在地逗留,所以让他有精力确认目标,这是随意性的特征。

但这与实际上具有规律性的作案时间并不相符,从而推导出…他的规律性,兴许是某些不可抗因素导致的?

某种因素致使他只得在这一固定时间段作案,因而凶手所在的地方,可以从空间和时间两方面证明,他藏身之处就在这块范围以内?”

沈衡翳闻言答道,而后又发觉不对:

“你先前说,凶手可能不止进行过这五起犯罪,可我们先前并没有接到过连环杀人案,更何况还是这种具有特殊状况的。

如果他就一直在这一小块区域,早该被我们察觉才对。

……他搬过家?”

听到最后句话,晏景医才带有些满意意思地点点头,说道:

“我认为存在这种可能。

你让技术人员再辛苦辛苦,筛查一下名单上近几年才搬到湖西市的人员…再加上刚刚那位警官说的也有道理,如果时间充足,那就加上一块查,说不定其中就有。”

又是个可行思路。

沈衡翳应声好,便立刻正身去找榆思年。

晏景医见他离开,于是重新看回监控,目光投放在左上角银行处,只在角落出现一瞬的藏蓝色背影。

警局朝八晚六,然而在沈衡翳忙完手头工作后,抬眼都已经十点过半,他刚准备拿着手上刚排查出的嫌疑人去找其他同事,正欲开门,却又止住了动作。

他透过玻璃,见里面的同事已经趴了大片,只有少数几个还撑着颗脑袋,眼底无一不是覆着层黑眼圈的。

这几天高度集中的查案,再精力旺盛也扛不住这一顿造。

沈衡翳放下手,心说还是让这群孩子多歇会,转头忽得想起个人。

……晏景医呢?

先前说完话就一直没注意,这会一瞧,座位上早没人了。

回去了?啥时候啊?

沈衡翳不住捏了捏眉心。

算了,都是成年人,况且人还比自个大那么几岁,哪需要他操闲心。

同一时间,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河清东路,晏景医调转方向盘,最后朝一处拐角驶入。

雨下得正急,车前灯照射在前门旁边的大理石上,勉强能辨出上面刻着几个大字——

河清小区。

许是年代久远,红色颜料勾勒的字体在强光照耀下依旧暗淡,就连安在一边的照明灯也比街道上的要模糊不少,唯见刻痕凹面处有点点夜雨泛起光。

晏景医一时停顿,透过车窗,神色复杂地望着上头的字,而后无声地叹口气,将车开进小区,停置好后,才从副驾拿了把伞,拎着东西,朝最靠内的楼层走。

忽地,他在半路撞着了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扶,借着乌云间隙渗出的丝丝月光、夹杂着昏黄灯影,才勉强辨出是个人形。

这人套着一件深色外衣,撑了把似乎折了角的伞,身板相较起他来偏为瘦小。

晏景医方才只光顾看前面,一时没注意才撞着了人,可还没来得及等他说声“抱歉”,那人便挣开他的手,甩了两下伞,踉跄地往出口方向跑去。

他不免感到奇怪,而后扶了扶有些撞歪的眼镜,不经意瞥了眼人影冲出方向的楼号。

这时,一声响铃划破天际,声源于小区朝南面——

是湖西一中的熄灯铃。

攀墙而过的那么点光亮,也随着铃声一同消失,小区街道彻底陷入黑暗。

晏景医无奈,只得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直沿路才走到了一号楼的门前。

一号楼是老楼区,楼上写的字应是近几年新刷了遍,道道红漆顺着字迹笔画滑落又遗留,旧的暗色与新的亮色交叉叠错,可谓毫无美感。

晏景医在生了锈的密码门前按完门号,待它沉寂了片刻才响起了陈旧的解锁声,他顺势推开门,旧楼大厅顿时回传来阵阵大门尖锐的摩擦音。

该说不愧是老楼区。

他进了楼,大厅还留着微弱的照明灯,偶尔会突突地跳两下,厅内无人,连基本的看管人员都没有。

记忆中永远白净的陶瓷地面上也早就蒙了灰,上面交叠着几道足迹,想来已经许久无人打扫。

谁能想到,同个地方,在十几年前还是人人争抢的好楼盘。

好在电梯没坏,晏景医通过第二道门锁,见天梯上头的字还亮着光,松了口气。

他按完楼层正等着关门,突然听到外头再次传来门解锁的声音,便又挡了下门,随后出现了一位身着短袖衫,脚踩白色运动鞋,头上还扎着有些下塌的马尾辫的女人。

见有个好心人帮忙留了门,她赶紧笑着道声谢,收了收滴水的雨伞,随即进了电梯,正要按楼层,却发现自家的楼层按钮已经亮了,不用多想就猜到是旁边的男人。

她狐疑地看了两眼这个陌生的男人。

老楼区一层的占地面积不大,他们这层也才四户,以楼梯为中心两户两户地隔开,另外两户的租户她都见过,唯独她家对面的这户,在她十来岁那会就没见里边有人了。

如过是同层住户,要么是另外两户人家的亲戚,要么也只剩那家人。

如果是那家人……

那户人家都关了十几年了,也没见有个人进去打扫,还能住人么。

女人不禁更加狐疑,惴惴不安地攥了攥挂包绳,又不住往身旁看了眼。

她们小区早年是警察小区,几年来虽已陆续转移到了民安河小区,但仍有些颇具威望的老警察留住在这。

再胆大的匪徒,但凡是当地了解些的,都得掂量着点。

但也不排除有些初生牛犊的可能。

况且这大热天穿戴着外套和口罩、大半张脸都被遮着,整个人包裹得这么严实,越看越可疑。

她想起前段日子不断爆出当地女性失踪的新闻,心下越发慌张,赶紧移开目光,抬头紧盯着变化的楼层。

晏景医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不安,默默伸手摘了口罩,随手扫了扫遮住额间的发丝,至少能让人看见了全容,而后拉着行李箱,往旁边站远了些,又恰好能整个人都在监控下。

时乐默默观察完男人的反应,知道自己的怀疑表现得太过明显,若是误会,那实在不礼貌。

她有些不好意思,刚带有歉意地朝对方笑笑,面上一动才忽地想起,自己同样戴着口罩。

……还真是慌过了头。

她赶紧摘下一点,随即道歉。

“没事,多点戒心也是应该的。”

见对方笑了笑,显然不介意的样子,她更感不好意思,又放下几分戒心,哪有歹人能大胆到主动暴露面貌于监控下的。

况且这人长得也确实不像坏人……

时乐立即打断这点想法。

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

她反复默念后才重新回神,注意到对方还带着副眼镜。

她读书算上教书的这么些年,见过的戴眼镜的多了去了,这戴了眼镜、工作日期间,但眼神却还亮堂的,连学生里头都少见,更别说是成年人。

看着也是个老师?

应当不会,她这没收到有新同事的通知。

况且最近出了大事,今早一中又因为有学生出事儿了被本地新闻报导,连带着小学和其他中学都受了影响。

再加上疫情,这时候估计哪个原先想跑来湖西的都得改变计划。

好在这时,红色闪光停在了“6”,打破了二人的沉默气氛。

电梯门呕哑打开,晏景医刚要迈腿,却见门前站着位微胖女士,脚踩人字拖,头顶顶着个没摘的卷发筒,手上还扇着把蒲扇,见到女人就张着双臂,亲昵地喊了声“小宝”,想来是她的母亲。

顾及着旁边还有外人,时乐又是一阵羞涩,脸上染上几分薄红,但也没有拒绝来自老妈的亲近熊抱。

这几天市里常出事,前有妇女失踪,后有连环杀人,老妈成天担心她的安全,差点不让她去上班,只能每天在电梯前蹲点等她回家,每次都会先来个拥抱,完全无法拒绝。

确认女儿安全到家,刘巧玲才注意到已经往住户方向走的陌生男人。

女儿没时间找对象,更不可能一声不吭就把人领回家。

那这人……

刘巧玲不自觉把宝贝女儿护到身后,还没等时乐阻止,就厉声朝那人喊道:

“唉,对,就那边那大小伙,你谁啊?打哪来的?”

回音顿时从电梯间响起,晏景医颇为疲惫地叹口气,他只是想回个家。

他转过身,朝母女二人又是一笑。

“阿姨好,我是1062号房的住户,我们家几十年前就在这买了房子,最近才搬回来。”

刘巧玲依旧满是怀疑,即使身后的女儿也试图开解几句,也没有放下戒心:

“我二十来年前就住这了,咋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她是九三年才搬来的,那时候这片房价贵,但毕竟是学区房,离小学高中都近,安全性能又高,为了自家孩子,也只能咬牙敲定了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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