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天气多云，晴。

柳碎碎熟门熟路地从一路洋槐树下走过，高大的树木遮住刺眼的阳光，细长茂盛的槐叶青翠鲜嫩，枝头挂着串串盛开的白花，在地上投下亲密的影子。

穿着连衣裙的年轻女人穿着米色的长裙和浅绿色开衫，露出纤细精巧的脚踝，两只手都提着大大的纸袋子，走得慢吞吞。

中午日头盛，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三两个结伴的年轻小孩儿追逐着骑着单车莽莽撞撞地从树下穿过，衣角被风吹得呼呼响，清脆的车铃声儿同树上吵闹的蝉鸣一般，响彻整个悠长夏日。

走到路尾一拐，便是撑花巷子，白墙院落，黛瓦小楼，临街有许多铺子，此时都没什么生意，只三五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手拿蒲扇，精神奕奕地围在街口的老树下一块儿乘凉下围棋，旁边还趴着一只昏昏欲睡的大黄狗。

小院的院墙都不高，瓦当只比肩膀高出一点，一抬头就能看见院子里长成的树木，有绿色的藤曼植物爬出墙头，偶尔开出白的粉的小花。

大概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墙根下停着的汽车很少，柳碎碎一眼便看见了停在最靠近小区门口的那辆黑色越野。

真是稀奇，她二姐杜莺那个不着家的居然回来了。

和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门卫叔叔打了招呼，柳碎碎刚刚走到单元楼下，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碎碎！”

她迎着刺眼的日光眯着眼睛抬头，三楼阳台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咧嘴笑得傻兮兮冲她招手，柳碎碎忍不住抿着嘴唇笑起来，没等她说话对方便大喊一声“我现在下去”，一眨眼阳台上的人就不见了。

柳碎碎还保持仰头的动作，忍不住感叹：她二姐不愧是常年混迹非洲专门抓拍野生动物的专业摄影师，这闪现的速度杠杠的。

杜莺像一阵风似的冲下楼，“哐当”一声拉开单位刷了绿油漆的铁门，冲上来就是一个熊抱：“想死姐姐啦，碎碎小猪猪有没有想我？”

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待遇的柳碎碎在这之前就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了地上，此时被杜莺抱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也适应良好地抱住了姐姐的脖子，任由对方使劲贴贴。

用她两位堂姐的话来说就是杜莺又犯猪瘾了。

“碎碎！”

“啪——”

亲一口！

“小猪猪！”

“啪——”

亲一口！

“我妹妹！”

“啪——”

亲一口！

……

柳碎碎被亲得脸颊热乎乎，下意识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二姐姐，你怎么在家？”

柳家人没有哪一个能抵挡住这样的小甜包，杜莺稀罕得不行，搂着妹妹又贴了贴脸颊，才不舍得松开已经晕乎乎的柳碎碎，一手提起放在地上的袋子一手拉着妹妹：“我提前休假了呗，怎么回来不提前给家里打电话，你又坐公交到站了走回来？看你一头的汗。”

六月酷暑，在太阳底下走上几分钟就浑身燥热，柳碎碎没撑伞又忘了戴帽子，脸被晒得粉扑扑，脑门儿上一层薄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抹了一下，语调不自觉拉得有点长：“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嘛。”

毕业在家里蹲了两年后，柳碎碎就跟家里提出要跟着老师白婳一直学习画画，顺便搬去外面租个房子住住好锻炼锻炼自己独自生活的能力。

她打小又乖又听话，最听大人和几个姐姐们的话，从来没有顶过嘴也没有闹过脾气，是整个大院儿里最招人疼的小孩儿，只在大学毕业后拒绝了家里安排好的体制工作，迟来地表现出了叛逆的一面，让家人们又惊又喜。

握着妹妹细瘦的手腕，杜莺忍不住皱眉：“都饿瘦了！诶，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你搬出去住，住家里多好啊，都怪柳女士。”

柳碎碎抿着唇浅笑着，并不还嘴。杜莺脾气直，念叨一两句就没事儿了，但是要是狡辩的话就不只是两句了。

当初她一提想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几个姐姐是反应最激烈的，怎么都不同意，最后闹了几天还是妈妈柳堇意按住了上蹿下跳的众人和柳碎碎在书房谈了两个小时，做主让柳碎碎搬去了柳家外公外婆留在城郊的小房子住，但是前提是每个月得回家住至少一个星期。

上个月她回家住了半个月，被喂胖了五斤，这次没有在家族群里通知就跑回家其实是想趁着几个姐姐都在外地把自己和许竹枝在一起的事儿和两位母亲坦白一下过个明路，但是柳碎碎怎么也没想到杜莺居然突然回来了。

她这些姐姐们都是重度妹控，护她护得死紧，要是被姐姐们知道自己为了逃避相亲偷偷摸摸和别人结婚，那就等于天崩地裂，大难临头。

还好今天回来的是二姐姐杜莺，而不是超级难糊弄的大姐姐柳开言。

偷偷瞟一眼杜莺穿着无袖背心露出来的覆着薄薄肌肉的结实手臂，再想想对方曾经在野外徒手和西伯利亚狼搏斗的壮举，柳碎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苦着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