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和?”
门外的人忽然将自己撞了个满怀,他身体反射性一僵,可很快又放松下来。
洞察力一流的青年很容易地从对方一直克制不住颤抖的肩膀看出难以平复的情绪,感受到对方的欣喜、激动与焦躁。虽然不知缘由,萩原研二却还是选择抬起手臂,回抱这个紧勒住自己腰的人,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后背。
“没事吧小枝和?”
“……”
对方没有回答他,但环在他腰上的力度变得更紧,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几分。萩原研二无奈,之前的睡意也早已无影无踪,只好先将人从门外带进屋,关上门抵挡深夜里的寒流。
他任由一言不发的好友紧紧抱着,也跟着不再多问任何。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的到访者用力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都显得十分突兀,身上还有汗渍的味道,与夜里刺骨的寒风一起被带入屋内。好似位刚进行完一场疯狂马拉松比赛的奔跑者,经历漫漫的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嗓子里含腥味,双眸里有风雪。
虽然对方什么也没说,但萩原研二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疲惫。
“没事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萩原研二还是这么安慰。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说,“没事了,小枝和。”
“嗯。”
好半天后,对方才给了个沉闷的答复,也松开手,后退出一步。
萩原研二打开客厅的灯,看着已经平复情绪、却还是比平时寡言不少的人,想了想,选择先问他:“是不是晚上喝太多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找点醒酒药?”
对方却摇了摇头,挪动步子,走到沙发旁坐下。
他将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捞了旁边的靠枕抱在怀里,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弱,又有些沙哑:
“不用了研酱,没醉。”
好吧。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萩原研二还是冲了碗蜂蜜水,毕竟那一身的酒味和反常的行为实在没有多少的说服力。
对方接过甜滋滋的蜂蜜水后乖乖地喝光,将空了的碗放到茶几上,又重新靠回到沙发上一声不吭。
平时闲不住的人,现在安静得古怪。
“出什么事了?”
萩原研二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望着他,关心地询问道,“白天不是说跟公司同事一起去聚会,没去吗?难道是工作方面遇到了问题?”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心里很清楚这不可能。他们几个虽然对网络技术不甚了解,但也都看得出他们小祖宗的技术数一数二,工作能力什么的都不需要人担心。小祖宗虽然平时金贵得不行,什么事都爱找他们帮忙,但那都是些不轻不重的小事。像现在这样,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题,像个在外受了欺负、跑回家想向大人哭诉却逞强着张不开口的孩子……其他人他不知道,反正他萩原研二是头一回见。
“去了,刚结束完散场。”
陷进沙发里的人的语气听上去闷闷不乐。
“是我打牌输了。”
打牌输了?
萩原研二对这个理由有些哭笑不得。
“输了?小枝和肯定之前也输了不少次吧?”
对方乖乖点头。
“嗯,全输了。”
全输了都不长记性?
“哎,都说了让你不要跟外人一起打牌呀,之前有人让着都赢不了,出去玩肯定会输的连底裤都不剩。以后还是别再玩了吧小枝和。”
“不行研酱,我一定要赢。”
“诶?”
他的语气很认真很坚决,让原本还带着点逗趣心思的萩原研二听得一愣,接着又听到他说,“我不可以放弃啊研酱,无论输多少次,我都必须继续打下去。”
必须?
“是这么重要的牌局吗?”
“嗯!”
对方重重点了点头。
“是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
难不成是在喝大的时候跟人定下了什么很过分的赌约?小祖宗有时候还是挺莽的,这事也能干得出来。
萩原研二顿时正色起来。
“怎么不叫我们帮忙?虽然是作弊,但胜算肯定比小枝和一人大。”
“不,不可以。”
他望向他的方向,却没有与之对视,只是让目光停在了某个虚空中,像在与谁进行场跨时空的对话。
“不可以帮忙,必须由我亲自打完。”
萩原研二看他这样不在状态的迷糊样,一时也判断不出是不是醉话。只好无奈叹气,准备等明早人清醒后再细问,现在就先顺着对方的话捋下去。
他说:“那好吧,小枝和最后有没有赢?”
“最后……还没到最后呢,没有结果。”
“那等出结果后,小枝和再告诉我好吗?现在先睡觉。明天还要去上班吧,早上我送你去公司?”
“嗯,会的。”
黑眼睛青年看着他,郑重地跟他点头,答应了上半句。
“会亲口告诉你。”
对方这副像小孩一样认真给人承诺的模样属实难见,萩原研二莫名有了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没忍住,跟着露出老父亲的欣慰笑容。
“行。”
他笑着伸出手,在对方脑袋上停了停,最后还是选择往下去捏了捏他脸上的肉肉,然后就起身回房,从衣柜里拿出床被子,让他睡觉时盖上。
望着蜷缩在沙发上的人,萩原研二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确定要睡在沙发上吗小枝和?你睡我床也没关系的,我睡沙发就行。”
敷衍地抖开被子盖到身上的人摇了摇头,并没有挪动的架势。
见他坚持,萩原研二也没强求。帮忙拽了拽被角后,走到客厅顶灯的开关旁边。
“那我关灯了?晚安小枝和,还有大概五个小时就要起床去上班了……”
“萩原。”
萩原研二一愣。
“怎么了小枝和?”
对方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明天是必须要去上班吗?”
萩原研二对这个问题哭笑不得。
“小祖宗,你这是喝傻了?明天,哦不对,都已经是今天了,今天是周一,我这个公务员当然要去单位上班。”
“……好吧。”
那一声“好吧”听上去很无奈,又像是做了妥协,嘴里嘀咕的几句他没听清,只是后面的话就又恢复到了平常轻松欢快的语调上。
“不用管我啦研酱,快去睡吧。我没有事,只是有点累了,让我歇歇就好。晚安安~”
“……”
今天果然不对劲。
“晚安。”
他没再说什么,将客厅的顶灯关上,让屋子重新陷入黑暗。
……
等早晨催促上班的闹钟响起,萩原研二起床去到客厅,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茶几上盛过蜂蜜水的碗已经不见,拿出来的被子也已经被夜里闯入、临时落脚的客人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沙发一角。
看着被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的被子,青年不禁失笑了。
他敢保证,这人在读警校期间的被子都没这般工整过。
“早上好,萩原君。”
还是跟往常一样,萩原研二将车开到了警视厅楼下,但这回没有带公文包,直接拿了需要的东西后直接下车。锁了车,慢悠悠地走进警视厅,一路上碰到几个打招呼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