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的连一声鸟啼都没有的河边。
鹅卵石滩上高高低低的坐了三个人,他们统统都面向那平静无澜的水面,没有一个人敢沉重的呼吸,都是各怀心事的紧张。
刘伟在最后说完那句话之后,蒋沐凡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角吧嗒了一下,竟然打下了一滴眼泪。
白晓天迅速的捕捉到,他心里难受的在蒋沐凡的手臂上捏了捏,悲伤的唤了声“四儿”。
而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是任何言语都不能再将蒋沐凡的心安抚一二了。
……
刘伟眼睛淡淡再次望向了前方。
他一身的义气,就像是在帮谁打一场抱有私心的官司。
“蒋沐凡。”
刘伟连名带姓的一唤,说:“我没怎么体会过爱情,所以那个时候我不理解,这世界上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个人那么费尽心力的去不断的想办法去抹去,去洗涤。”
他心痛的看着远方的青云,皱起了眉头:“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方黎要抹去的一直都不是你的一段感情那么简单,他要抹去的,是你的前半生,是你那活生生的二十年。”
“可这……可这他妈……”
终于,刘伟哽咽出了声。
“可这他妈谁能抹的掉啊……?”
……
刘伟的言语跑调,成了白晓天先行一步泪流满面的标志性信号。
刚说完,白晓天就在一旁猛的吸了一口鼻子。
而蒋沐凡此时已经双手快要抖的不成样子了。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了一句:“对不起。”
“对…对不起……”
蒋沐凡重复了两遍,却让人听不出来他究竟是在给谁道歉。
……
都是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过来的,刘伟如此侠肝义胆的人,怎么能不明白对待朋友要一碗水端平的道理?
说他不为蒋沐凡难过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看到蒋沐凡如此痛苦的时候,刘伟纠结的心更是堵成了一团乱麻。
两个挚友,一个已经死去,一个……一生都不得痛快。
这叫人怎么能不难过?
刘伟两个手指把自己的眼眶用力的一摁,想要憋回自己的眼泪。
他鼻音厚重,有些气息不稳道:“在我大概猜出来的那段时间里,我是真的想踹他……”
“要不是看他可能是真活不久了,要不是我也不太敢确定,我真是想把方黎那狗好好的一巴掌扇醒!……拿着一手的过硬资历,还有那全国上下没几个人能打的专业水平,他一个万里挑一的马林巴,何至于要窝在一个市级的乐团里给人当打工仔?甚至闲暇之余还给你去带小朋友打鼓去?……这样的人才,再出国或者哪怕去首都都可以,他再好好积累积累……不出两年,不出两年绝对能挂一个演奏家的头衔回来!……到时候功成名就,他的事业将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维度。”
“可他偏不,他放弃了这么多……就为守一个你……!一个活了还不到三十年,却有二十年都是被别人填满的你!”
刘伟断断续续的说着,竟已经是泣不成声。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只觉得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
卯足了劲儿,刘伟面容在阴影中一个巨大的扭曲,大声的一吼:“这方黎怕是得活成个千年王八,得跟你一块儿得道成仙了!……估计才可能能让你可以忘却掉那样一段刻骨的前尘吧?”
……
吱——
蒋沐凡在刘伟的话语间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耳鸣。
接着眼前一个微小的阴影一掠,又像是之前的那只鸟儿在眼前忽然飞过。
蒋沐凡扬起了头,酸涩的翘了翘嘴角:“所以……”
他哑着嗓子呢喃:“所以……他失败了。”
刘伟一声轻哼:“是,看来你心里也清楚。”
蒋沐凡并不介意刘伟怎么阴阳怪气的跟自己说话,只是看着天空自顾自的低念:“他的失败不是因为病魔,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抗争。”
对于蒋沐凡的心知肚明,刘伟意外又愤怒,他抓了把脑袋,几乎是气急败坏道:“所以你说你是不是……所以你他妈是不是……”
“是,我是个混蛋,人渣。”
蒋沐凡异常冷静。
“是我耽误了他一辈子,我死有余辜。”
不等蒋沐凡把话说完,刘伟便扬声打断:“可他偏偏就是不愿意让你死啊!”
愤怒之中,刘伟恨不得一拳头揍在那个不清醒的人脸上:“他就算知道了自己就算是长命百岁,可能都会落下个毫无结果的下场,他都不愿意让你死,他都想让你好好的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怎么能不知道?!可我也没想着死啊!”
说到这里,蒋沐凡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也跟着无法忍受的大声一吼。
刘伟径直抬手指向了某个方向,振振有词道:“那你住的那是个什么破地方?你那一天到晚的就是在等着什么时候能自然死亡的这种活法,难道不是在糟蹋方黎吗?!”
“那你还要我怎样?!”
蒋沐凡也跟着一个大声。
他眼底红的吓人,猛地转过了头,直对上了刘伟的眼睛。
没人知道蒋沐凡愤怒的到底是什么,总之那模样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
“那他还要我怎样?我还能怎样?!”
蒋沐凡委屈的抗议着。
“……”
看着蒋沐凡的脸色,刘伟眼底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悲哀。